“父皇听信奸人所言,如今我能依靠的,便只有舅舅了。”冉彦叹了口气,五指却收的更紧,青筋条条暴起。“只是如今我手头无人,舅舅放在东宫里的线人又因我一时昏头给拔了个干净,此时倒是不知如何给舅舅传消息了。”
“殿下莫慌,若塞安皇上记着殿下,必定会想方设法与殿下取得联系。”
冉彦拍了拍元德的肩,“还是你想的周到。”
“能伺候殿下,本就是奴才的荣幸。能给殿下出谋划策,更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气。”
“起来吧,别跪着了。”
“谢殿下。”
冉彦看着元德退出去的背影,眼里晦暗不明。
*
原太子太师,太子太傅,太子太保自太子被废后,皆遭了贬责。且皇上下了令,为二皇子求情一句,便降一级,求情两句,便杀一人。冉彦也不希望老臣们为他求情,求情者越多,父皇越怒,他向来不能容忍事情脱离他的掌控。而且无论求多少次情,死多少忠臣良将,他被废一事,绝无回寰的余地。
他已经认命了。
但是他从未想过,塞安的探子,竟在他身边安插十余年,颇得他的信任,执掌东宫。
卫焘费尽心机,绝不是甥舅血亲能够解释的。
未及五日,卫焘的信便递了进来。当初那信件和佩剑能够通畅无阻的出现在他的书案上且无人发现,他早就该猜出的。能在东宫做手脚的,除了贞姑姑,便是元德了。
信上依旧是些冠冕堂皇的话。作为舅舅,帮冉彦谋夺他该得的东西,自然是义不容辞。卫焘的话,冉彦不想信。
冉彦提笔写了封回信。事成之后,舅舅想要什么?
冉彦将信叠好,直接交到了元德手里。“替我交给舅舅,万不可被人发现。我能不能夺拥天下,就靠舅舅了。”
“殿下……”元德一愣。
“莫要多说,尽快。我们没有时间可以耗了。”
冉彦与卫焘周旋,不过是想看看卫焘究竟想要什么。是想喝他的血,还是想吃他的肉?
他终究是怀着一丝期待。长婴说,他在这世上无人能信,他本不愿信。
元德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冉彦,见他面上未有什么怒意,迟疑了些许,将手伸入怀中,掏出了另一封信。“殿下的意思,皇上早已料到。”
冉彦接过信,手有些抖。
彦儿,舅舅可以举国之力助你登上皇位。但塞安不可灭,舅舅唯有一愿,若你能允……
冉彦悲从心起,掌心的汗将石头浸了个透彻。这些日子,他日日将石头握在手里,不肯放下。
卫焘希望夺得江山以后,塞安和尧国各占一半,就如同他身上流着的血,一半出自尧国皇族,一半出自塞安皇室。而他的皇后,必须出自塞安。
冉彦捏着信,扫了元德一眼。元德被他眼底的沉意吓的心一颤,向后退了一步。
忽然闻见咔哒一声,冉彦忙松开手。手心的石头,已从中间裂开。
第75章 出关
二皇子将心腹太监逐出了碧沉宫, 紧锁宫门不问世事。众人都以为,二皇子疯了。
失了储位失了圣心,这位从云端跌入泥沼的二皇子, 似乎也失了心智, 自断臂膀。
冉彦无暇顾及宫内的风言风语,让宫人们寻遍了胶料。他将碎石片拾在一起, 企图将它们粘着在一起。
这怕是长婴留给他唯一的念想了。
他抛弃了他最重要的人,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如同镜中月水中花, 他再也触不到。
石头不知是何种材质, 普通的胶粘上去根本无用。什么样的胶料粘上去, 待干透后依旧会脱落下来。
冉彦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可那石头碎了便是碎了,连假象都不肯给他, 碎的透彻。
“殿下,奴才知道您心里不好受,可再这么熬下去,身子迟早撑不住。”元宵抹了抹眼泪, 哽咽道。
他是碧沉宫里少数几个知道元德被逐原委的,心里也不禁升起几许悲凉意。二皇子所受打击甚大,不是几句轻飘飘的话更够化解的。
“出去吧, 这里不用人伺候。”冉彦的声音有些虚弱。
元宵思量再三,还是退下了。二皇子从来不喜欢奴才违拗他的意思,多年未改。
冉彦看着手掌心的碎石片,忍不住想, 这辈子奈何桥边,是否还有机会见长婴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