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生最重视的两个人,他绝不愿意让他们知道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
而比起辜负已经死亡的不可能再听闻真相的死人,他宁愿自欺欺人,宁愿辜负活着的人,背叛对他恩重如山的秦家,背叛秦翟,甚至于背叛他自己。
刘叔听到这样的答案,一下子也仿佛苍老了许多。
挺直的脊背垮了下来,刘叔看了看对这个答案仿佛无动于衷的秦翟,又看了看一脸扭曲却有满目空洞的五叔,一时不能成言。
他当然不能原谅五叔,但相对而言,他却更恨任查。
任查太擅长于蛊惑人心了,五叔此生所有的痛处都捏在他手上,会被他教唆着钻进这样的牛角尖里,一点都不需要意外。
五叔的背叛,也让许多他们曾经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三年前,在秦翟还没有画出“小坑儿”手绘画像时,任查怎么得到了梦中情人的信息,安排了田子洋的第一次整容,并有了五分的形似。
而现在,又是谁对任查透露了苟梁和秦翟的真实关系,甚至包括于这一次的祭拜行程……
——有太多太多的他们栽在任查手上的事情,撕开了五叔的伪善和怯懦,都成了理所当然。
毕竟,秦翟是那样敬重并信任他。
刘叔最后问五叔,“你明知道任查这一次是要杀先生,为什么还是这么做?难道,连妹妹唯一的儿子,义父唯一的血脉,你都已经不在意他的死活了吗?”
第195章 脐橙味的豪门攻(16)
为什么明知任查要秦翟的命,却不顾他的生死?
这一次,五叔没有在第一时间给出答复。不是他说不出口,而是他自己也很茫然,或者说他从来没有更不敢考虑这个问题。
但无疑,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伤人且让人难堪。
只见五叔的表情在痛苦和悔恨中,渐渐衍生出潜藏在内心最阴暗角落的厌恶——哪怕他还未吐出实言,但那副神色就已经是最好的答复。
他张口就要据实以告,苟梁大步上前拔出了银针。
五叔的瞳孔因为骤然恢复焦点而蜷缩了一下,等他终于重新适应了焦距,就看见苟梁推着秦翟离开。他下意识地想要阻拦,想要挽回,想要认错甚至想要赎罪,可刚才短短几分钟的“坦诚”已经让他失去勇气和资格。
他的腰板一下子佝偻起来,整个人刹那间仿佛是老了好几岁。
到门口的时候,秦翟却停了下来,看向犹自无法接受事实的刘叔说:“送他离开,其他事不必做了。”
刘叔怔了片刻,才恭声道:“是,先生。”
“先生不,求、求您……”
五叔哽咽不能成言,秦翟没有罚他而是将他送走甚至秦家还会给他养老,这并非既往不咎。因为,从这一刻开始他在对方眼里就是死人了——他活着的时候秦家再没有他的一席之地,他死了也不会再葬进秦家的坟地,更别妄想贴近秦老爷子和秦雨芳一步。
这对于他而言,比要了他的命更让他痛苦。
刘叔看了他一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然而他并不同情对方。
五叔的所作所为看似是为人利用和无可奈何,但追根究底不过是因为他心里最卑怯的私心罢了。
他始终对无法拥有秦雨芳而耿耿于怀,虽对间接害死秦雨芳而悔恨交加,可对任查恨之入骨的同时却又畏惧于他。更有甚者,他对秦翟——秦雨芳和任查的儿子、秦家继承人,除了忠诚本分之外也寄托了最不可对人言的嫉妒和厌憎。
或许,最不希望秦翟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不是任查,而是他。
看清这一点,刘叔对他的最后一点恻隐之心也消失无踪。
“秦翟,你还好吗?”
苟梁担心地看着他。
秦翟已经平静下来,摇了摇头,他摸了摸苟梁的脸低声说:“当初,就算是任查的背叛,我虽然惊讶但并不伤心。小坑儿,我这样你会不会害怕?”
怕什么?
怕他太凉薄还是怕他太理智?
苟梁勾唇微笑,俯身亲了亲他,说:“这样很好,不要因为别人的错误为难自己。”
秦翟实事求是地说:“我不在乎他们怎么样,但如果是你,我……不知道我会怎么做。”
苟梁一挑眉:“我会犯错?”
他冷傲地看着秦翟,那个眼神简直就要把秦爷归入“面对傻逼我应该面带微笑”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