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钧侯[重生]_作者:白刃里(170)

  聂焉骊问:“你失望么?”毕竟邵崇犹一直在为他担心,甚至从此漂泊江湖,而他早已回到家中。

  邵崇犹闻言反而轻笑,冷峻的眉眼化开:“你平安无事就好。”

  两个小孩子隔着江南和北疆的千山万水,隔着人生莫测多变,彼此都努力寻找过对方。

  阴冷潮湿的柴房,那扇小小的窗户内外的偶然相识,半个下午渐斜的光线,不知不觉改变了他们的后半生。

  邵崇犹仔细看他,眼里笑意渐深。

  聂焉骊也笑,倜傥的眉目无瑕,问他:“看什么?”

  “看看和我的小姑娘像不像。”邵崇犹难得开玩笑道。

  聂焉骊如玉的面容被紫藤花映得昳丽,垂眼又瞥见缀在他剑柄的玉,笑着笑着,心里被醉意裹挟的混沌之中,忽然泛起一丝异样动容。

  “怎么了?”邵崇犹有些不解,抬手到他脸旁,拇指轻轻擦去他眼角滚落的泪。

  “喝醉了。”聂焉骊轻轻偏过头,脸颊贴在邵崇犹的手掌心,因醉而微微闭上晕眩的眼。

  他想到一个浑身是伤的小少年,穿梭在车水马龙的街巷,风餐露宿,漂泊千里,为了找到自己。

  这么多年,而今终于找到了。

  有生之年,该相遇的,终会江湖重逢。

  林熠坐在河边石台上,手边放着陶罐,小腿轻轻晃荡着,一脸惊愕:“你说真的?聂焉骊他……”

  萧桓点点头,负手站在他身旁,石台有半人高,林熠坐在那里,恰能与萧桓平视彼此。

  “你怎么这么肯定?”林熠还是有些不解。

  “我小时候第一次见他,他说的也是自己的小名莫离。”萧桓说,“后来离家,他干脆直接换了名字。”

  “那你见过他打扮成小姑娘的样子?”林熠饶有兴味,想了想,道,“应当是很好看的。”

  “他祖母从前总把他当孙女养,小时候那么一打扮,也是个漂亮小姑娘。”萧桓想起来也笑,“不过长大一点就不再如此了。”

  淮水蜿蜒而过,暮色霞光燃在水波间,渔人归晚。

  林熠开玩笑道:“他现在若扮作女子,也是一等一的相貌。”

  聂焉骊容貌有些女相,端冶昳丽,但举止再潇洒不过,那相貌就成了风流之意。

  邵崇犹这件事出乎林熠意料,他的过去太复杂,而他的沉默冷厉也显得合理,一个人身上背负太多往事谜团,就像裹着层层迷雾,令人渐渐难以接近。

  “景阳王萧放又是怎么盯上他的?”林熠回溯过去,推算时间,“他们相识应当很早。”

  “与邵家脱不开关系。”萧桓道,“这次你带回来的那名妇人,就是邵家从前仆妇,因邵家没落遣散不少仆从,那妇人才躲过灭门之祸。”

  林熠打开手边的陶罐,尝了一粒里面的芸豆:“青梅蜜渍芸豆?你做的可比金陵所有酒楼都好吃。”

  桂花蜜、各味药草的甜,甜得丰富缠绵,又清香微凉。

  “好多种甜味。”林熠细细品了品。

  萧桓轻笑:“猜猜都是什么甜?”

  林熠大致猜出几样,猜着猜着,却心思一恍惚,问道:“我是不是……”

  脑海中闪过电光火石的片段,和那几次奇怪的梦境一样,看不见听不见,触觉和味觉仍在,口中同样的繁复甜味。

  他曾猜测过,若重生前和萧桓有过交集,该是什么时候。

  但他人生的每个阶段都没有空白,要么是萧桓这个人从他记忆中被抹去,要么就是他中箭后才认识萧桓。

  林熠却觉得不大可能,那一箭的痛楚太过清晰,心脉伤到那个程度,不可能活下来。

  林熠忽而从纷繁思绪中回神,牵过萧桓的手,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笑着问他:“知道我‘说’的什么?”

  黛瓦白墙的水乡小巷尽头,林熠一身红衣,笑容与前世重叠,写下的字也与从前无二。

  萧桓明白,林熠的记忆在渐渐摆脱尘封。

  他沉默片刻,凝神望着林熠,轻声一字一句答道:“尝斯苦,得此甜。”

  林熠是北方人,每每轻言细语时,吐字总有些江南吴语的软糯,他靠过去,鼻尖轻点着萧桓鼻尖,开玩笑道:“上辈子你是不是给我做过这点心?”

  萧桓抬臂抱住他,轻轻吻了他一下:“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