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钧侯[重生]_作者:白刃里(217)

  萧桓握了握他的手,想了想,在他手心写道:“还有我呢。”

  便说到做到,从背后环着林熠,手把手陪他一起做木雕。

  林熠低着头,心里略揪起来,还有你呢,可你是谁呢。

  “每天花这么多时间陪我,旁人没有意见?”林熠不必担心被刻刀伤了手,只随着萧桓的动作摆弄木料。

  萧桓只称,这里做主的是他,让林熠不要多想。

  林熠问道:“阮寻,你有表字么?”

  萧桓顺手放下刻刀,拾起旁边的笔,握着林熠的手在纸上写“缙之”。

  林熠顿了顿,手上主动施力,自己又写了一遍。

  “缙之,你的字与我有缘。”他说,又笑道,“不过那是从前的我。”

  萧桓明白,据说林熠从前爱穿红衣,一身云雾绡绯光冶艳,鲜衣怒马。

  缙,帛赤色也。

  如今的林熠却惯穿一身黑色锦袍,沉静内敛。风霜刀剑打磨,没有磨去他的光芒,而是令他有了另一种璞玉之质,依旧耀眼。

  林熠一开始只是做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后来偏要刻一只蝴蝶,选来选去,用了桑柘木。

  萧桓感觉到林熠渐渐更加依赖他,嘴上不说,每天萧桓忙完了回来,林熠感觉到熟悉的人过来,抬头时嘴角都微微扬起,“缙之,看我把蝶翼打磨出来了”、“缙之,贺西横那臭小子写信来了么”、“缙之……”

  萧桓清楚地知道,林熠并非寻常人,曾经统率数十万兵马,疆场无可匹敌,但身边的林熠偏偏像是养在身边的小狐狸,聪明乖巧,不乏狡黠。

  “缙之,你是同情我么?”林熠问他。

  萧桓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当世第一大恶人,在下不敢同情。”

  末了还是补了句,“非要说,也该是心疼。”

  “本恶人的命还挺好的。”林熠觉得他温暖的指尖在掌心写的每一笔都留下灼热痕迹,手指收紧,捏了捏萧桓的手,他常开玩笑自称恶人,“临到了了,能有你待我如此,也不算白活一回。”

  林熠是北方人,口音却天然带着点江南味道,在身边低语时便有些慵慵懒懒的,他看不见听不见,等同于世界里只有萧桓。

  猗兰殿的日子平静无波,外面却暗涌一日未停,新皇登基不到半年,诸事还算顺遂,唯独未曾提过一次纳妃立后之事,宫中又人人皆知猗兰殿住着一位侯爷,不是旁人,正是曾经恶名昭著的不义侯。

  门阀世家、新贵老臣,哪一个不是盯着后宫虚位,只等机会与皇上攀亲,整个氏族便能更上一层楼。

  于是萧桓虽已为林熠和林家正名,但外头言论依旧对林熠不友好,浪头一天比一天掀得高,几乎指着林熠脊梁骨说他迷惑君上,僭越规矩,仗着自己救驾之功为所欲为。

  萧桓当朝摔了折子下去:“仗着战功和救驾的功劳?这两件事你们哪个做到了的,再来说他也不迟!”

  效力三代帝王的老丞相于立琛,拄着手杖颤颤巍巍跟到御书房,对萧桓叹气道:“陛下何苦呢?”

  萧桓搁下笔,靠在椅背上微微闭目,他也自问,这是图什么?

  曾经银甲横枪的男人舍命救了他,被他带回来,成了他的小狐狸,对他笑,每天等着他,依赖他,告诉他“我只有你了”。

  脸颊瘦削隽秀,那样苍白脆弱。

  侯爷?君臣?

  萧桓忽而发觉,不知从何时开始,林熠成了他心中一根柔软的刺,想起来就会微微地疼,就像蚌贝纳入一粒陌生又独一无二的砂,在时间和疼痛中,化为心头一颗明珠。

  就连他也尚不知,或许爱一个人,是从心疼开始的。

  他自认是个无情的人,锦妃一生为情所困,丹霄宫长年清冷,寂悲带他云游四海,见天地,见众生,但寂悲也不能帮他窥见本心。

  那么林熠呢,林熠就是他的本心么?

  午后,林熠披着大氅在廊下坐着晒太阳。

  外头混进来的一名侍从,趁林熠身边无人,佯作上前搀扶,在他手心写了几个字。

  林熠没有唤人赶走这人,问道:“什么事?”

  那侍从问,侯爷可知自己住在什么地方,每天探望侯爷的是谁。

  庭中池水清波,微风拂面,林熠并没理会他的问题,淡淡道:“有话可以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