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来往时间长,也会有偏差,但太医出手总会让人感觉可靠一些。
外甥好容易坦诚布公的找他,秦信芳就一股脑的将实情全都告诉他,末了道:“我知道你看那些医书是为了你母亲,但医术与其他本事不同,要想成为黎博那样的御医,除了天赋之外还需要各种医学资源及足够多的治病经验。”
秦信芳道:“你是聪明,但你未必在医术上有天赋,何况你只读黎家的四本医书……”秦信芳摇头笑道:“难道黎博能当上太医院院判就只靠他黎家的那本医书吗?”
顾景云脸红。
秦信芳就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我之所以将书给你不是让你学成医术,那非一日之功,只是让你对你母亲的病知道的更深些。况且,知道些医学上的知识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两个时辰之前顾景云还雄心勃勃的想要成为大楚最厉害的大夫,听了舅舅的话虽然不至于心灰意懒,但总是有些受打击。
他是为了母亲才要学医,而如果医术不能速成还有什么意义呢?
等他学成他娘早就不在了,那他学医术来干什么?
他又不要做那些悬壶济世的大夫。
“景云,人的精力有限,所以一生只能专注于一事,比如黎博,他医术卓越,其中又擅妇科;比如我,只擅经史子集,在这四类书里考我,我不敢说天下第一,却也很少有人难住我,但其他的就不行了。”秦信芳注视着他道:“你现在也该想想以后要擅哪一事了。本来这应该等你年满十二岁后再选择的,但你小小年纪已阅百书,实在没必要拘泥于年龄。”
这小子太聪明,学的太杂,再不加以引导,以后只怕要伤仲永了。
顾景云皱着小脸。
秦信芳见了就哈哈笑道:“好了,这是人生大事,不是一时能决定的,我可以给你一年的时间思考,一年后你再告诉舅舅你想学什么。”
他想学什么,他要学什么?
顾景云带着这个问题回屋了。
秦信芳在后面摸着胡子看他离开,满意得不得了。
何子佩就偷偷地从书房后出来,感叹道:“景云竟然会开诚布公的问我们,可见真是成长了。”
秦信芳笑眯眯的恭维她道:“是你定的亲事好。”
外甥打小就聪明,刚会说话时还叽叽喳喳的,每天都是十万个为什么,让他们既喜欢的同时又无限的烦恼——总是回答不上外甥的问题怎么办?
但自从这小子开始认字后性格就变了,他先是翻箱倒柜,机缘巧合之下翻出了他们的信,知道了自己的身世;然后又耳濡目染的从他们这里知道了些非他这般年纪应该知道的事,这孩子就更早熟了。
谁会想着去防备一个三岁小儿呢?
所以他们并没有将顾景云翻拆出来的信当回事,谈论时局及京中顾家时也从不避讳他。
还是黎博最先看出不对提醒了他,他们这才发现顾景云聪明早熟得可怕,智多近妖!
如果是在京城,秦家没有获罪,他说不定能培养出个少年状元外甥。
可惜,这种局势下他的绝对聪明就成了他的苦难。
在这里,他没有师友,没有同道,甚至连书籍都没有多少,内心的空虚是可怕的,他们被禁锢在这一方天地里动弹不得。
流放,不仅禁锢了他们身体上的自由,还斩去了灵魂的寄托。所以常有砍头杀身,流放灭心的说法。
秦信芳一直努力的想要回到京城,不为自己和妻子,只为景云这个孩子!
他和妻子这一生已算是活够了,又失去了唯一的女儿,活着不过是熬日子,死了却是解放。
可文茵和景云在一天,他们就不能死。
他们死了,他们母女也没了活路!
秦信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来,扭头与妻子郑重的道:“明日我开始给两个孩子上课,宝璐那里你留意些。我们就算给他们铺好了路,也要他们有本事走得稳,走得远才好。”
何子佩严肃的点头,轻声道:“你放心,我会看着她的,不会让她落后太多。”
秦信芳就叹息道:“追上景云是别想了,只要不比一般人差就行了。”
秦信芳说这话心有戚戚,以前他坚信努力比天赋要重要得多,但见识过外甥后他觉得天赋还是很重要的。
外甥两年就能翻完半个书房的书,他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