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爹是皇帝时,他是太子。
新皇登基发丧先皇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册封皇后,也不是册封功臣,而是册封太子,将他的地位巩固下来。
并且他一当上太子便理直气壮的跟在父皇身边处理朝政,名正言顺得不得了。
而底下两个弟弟还在文华殿苦逼的读书,朝中根本没有夺嫡之风,而鉴于新皇的身体,大家都觉得太子将来继承皇位是妥妥的。
除非皇帝找到神医神药,能够再活二十年,到时或许会有变化。
所以大家都很巴结太子,但这种巴结是矜持的,大部分人都拿捏了一个度。
而这次皇帝偶感风寒,引发咳症,不过是让太子监国,他身边的人瞬间变了态度,从宫女太监侍卫到朝臣,再到他身边的亲近之人,他们全都诚惶诚恐的对他。
那种态度他最熟悉不过,是对君父的态度。
显然,大家都私心里都觉得皇帝可能熬不了多久了。
太子又气又难受,偏偏还发作不得,因为他们不过是更加讨好他罢了,并没有明说。
除了对他父亲的担忧外,还有身处高位的那种孤寂感,只是一个预兆,他便感受到了高处不胜寒,就连他最亲密的妻子面对他时都多了三分小心。
如果他真的登上了那个位置呢?
加上朝政的重担完全压在了他的肩膀上,李安压力倍增,心中就像堵着一块巨石一样的难受。
算起来老师算是对他态度还算正常,没怎么改变人,所以他才趁着赵宁婚礼的契机跑出来。他本意是想跟老师倒一些苦水,让他开解一下自己。
不过貌似老师没这意思,领了他进后院后就把他丢在这里不管了。
于是李安更加郁闷了。
加之看到顾景云对赵宁的亲密,心中更是跟倒了醋坛子一样的酸。
明明该是他先拜师的,明明他们之前的关系更加亲密的,还有患难与共的交情,同病相怜的经历,为什么最后是赵宁当了大师兄,是他跟先生最亲近呢?
黎宝璐:……
说到底就是爹病了,环境突变,生活和工作双重压力无倾诉之人,于是他抑郁了。
黎宝璐对着他也不知该怎么劝,因为她不论说什么貌似都是错的。
他是君,众为臣,君臣有别,臣敬君没什么不对。
他既想要君的威严,又想让臣像对平常人一样对他是不可能的。
不说别人会不会精分,难道你最后不会由此变得喜怒无常吗?
威严是对着绝大部分人的,平常人只能对某几个特定人,以作为他吐槽,开解心事的对象。
目前适合的人选有他亲娘——皇后娘娘,他媳妇——太子妃,他的某个红颜知己——侧妃妾室等,他的老师和他师娘。
黎宝璐放下茶杯,大方的点头道:“好了,我不告诉别人,你还有啥心情不好的方面一并说了吧。”
太子:“……师娘!”
“我是认真的,”黎宝璐看着他道:“又安,你是未来的皇帝,这一步你迟早要踏出去的。我现在能给你的建议就是好好照顾陛下,让他的身体得到最好的照顾,让他心情愉悦,如果病情依然不能好转,那就听天由命吧,至少你一直在努力。”
“对于国事,你现在不过是提前做‘君王练习’罢了,内阁阁老们都不是摆设,六部的官员也都有能力,要真觉得压力大就把工作丢给他们,你再一点一点儿慢慢的去适应。”
“至于众人态度的变化,”黎宝璐叹息一声,看着他道:“人是不可能一成不变的,人对人的态度自然也一样。你小时候调皮捣蛋,陛下可以直接把你拖过来就打屁股,现在还能吗?他们也是一样的,你的身份,性格在变,别人对你的态度自然就变。”
“就是我和你老师,一个内宅妇人,一个教书先生,每日见到的人他们的态度也都不一样,何况你?熬过最初的那一阵就好了,不过,”黎宝璐压低了声音道:“你现在还只是监国的太子,不论他们对你什么态度,你首先得定位好自己的位置。”
黎宝璐说的这些李安自然也都能想到,只不过他心慌意乱,心情抑郁,不想去想,也不愿去想罢了。
现在先是倾诉半天,心情略好,再被如此开解,他也能冷静下来思考了。
不过他还是忍不住想问,“师娘,在你和老师心里是我比较亲近,还是大师兄比较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