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脱得只剩中衣时,停下,仔细留意着殿外的动静。
桓澈正与众人酬酢。
他酒量惊人,但不想多饮,到后面就开始佯醉,横竖他喝酒上脸,没人怀疑。
淮王已经醉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搂住桓澈的肩膀直夸他的眉毛清新脱俗,简直跟他这张脸相得益彰,又伸指勾他下巴,竟是要调戏他。
桓澈实在受他不住,唤来两个内侍,命将淮王架走,暂去歇息。
梁王忽道:“七弟不如一道跟去看着,六弟倘不老实,撒起酒疯来,内侍恐不敢制他。”
桓澈扭头看他一眼,一霎的停顿后,道:“那不如四哥与我一道,我喝的有点多,眼下也有些晕乎。”
梁王仿似有些为难,踟蹰少顷,才勉强应下。
蕲王看着桓澈的背影,面无表情饮下一口酒。
等监国期满,说不得这个令他忌惮多年的弟弟会坐上他从前的位置。
桓澈与梁王一左一右架着淮王绕到了稍远的便殿,以免淮王当真发起酒疯。
梁王路上问起上回走水与行刺之事查得如何了,桓澈淡声道:“查出了点眉目,那人可能是我的亲眷,我多少有些伤心。”
他虽答着梁王的话,但却并不看他。
梁王眼光微动,唏嘘着宽慰他一番。
一行人到得便殿外面,内侍上前拓门之前,梁王表示忽然想起母妃适才差人来唤他,他得过去一趟,让桓澈暂带淮王入内。
桓澈掠视一圈,点头道好。
就在梁王将走、前面的内侍即将推门入殿的刹那,桓澈突然一手扶住淮王,一手拽回梁王:“我想起还有事没跟四哥说,四哥莫走。”
也不知是他力道颇大,还是梁王微醺站不稳,他拉扯之下,梁王一个踉跄,正好跌入了已经打开殿门的便殿内。
殿内适时地响起一个女人的惊呼声。
庄妃被叫过去时,施敏还在掩面泣涕。她听说儿子瞧见了施敏更衣,大惊,厉声训斥儿子鲁莽,又去安抚施敏,表示会给她一个交代。
顾云容来寻桓澈时,听闻此事,深觉不可思议。
她直觉这事跟桓澈有关,只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没法问他。
太后与贞元帝很快也听闻了此事,当下将相关人等召过去问话。
那只猫主子也在随行之列。
此事本与顾云容无关,但桓澈说他喝酒后劲上来,头脑昏沉,让她扶着他过去。
众人入殿,闲杂人等退下。
顾云容兢兢业业地扶着桓澈,看了眼跪在地上请求皇帝将祖父召进宫的施敏,又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她如今满头雾水,如若梁王闯入是桓澈促成的话,桓澈打的什么算盘?
施敏若是嫁给梁王,那岂不是为其增加助力?即便梁王无心皇位,这样做也对桓澈没有一丝好处。
梁王不断分辩,表示自己适才根本未曾瞧见内里情形,这件事完全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贞元帝的目光从两个儿子并施敏的身上划过,命身边内侍去传施骥过来,转回头对施敏道:“等阁老过来,朕说不得就会将你的婚事定了。”
施敏身子一僵。
贞元帝复又看向桓澈一干人等,目光锋锐如锥:“不若你们几人好生说道说道,方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朕好做个裁决。”
第九十一章
顾云容一面听众人一一敷陈,一面看那只在内侍怀里扭来扭去的猫。
猫主子神情忧郁,扭了几回没能从内侍怀里逃脱,一时不耐,一爪子拍在内侍脸上。
内侍不防,“哎哟”叫唤一声,又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是御前失仪,忙躬身请求贞元帝赎罪。
趁着内侍手上松了力道,猫主子一跃而下。内侍待要将它再抓回来,贞元帝挥手道:“不必,横竖殿门关着,它也跑不出去,让它自去撒欢儿便是。”
猫主子朝内侍示威似地昂了昂头,甩着尾巴去殿中各人跟前晃悠。
顾云容暗叹,果然无论到哪里都是要后台的。
她听说猫儿房的猫在宫中向来是横着走的,从前宫里有些年幼的不得宠的皇子皇女,被猫儿房的猫叫吓得惊风薨夭,也无人敢捅出来。
这大抵也跟猫儿房的内侍多是御前得脸之人有关。
凡是皇帝所好,即便是一只猫,也比人金贵。
这便是皇权。
怪道从古徂今,为皇位疯狂者前赴后继,如过江之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