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氏一听这话,晓得儿子是愠意未除,坚定了责罚的意思,目露忧色,使了个眼色给孙女儿:“沁姐儿,还不给你爹道个歉。”
云菀沁眼皮一抬,凝向父亲,在家中栽花培草,都是经过他的允许,在佑贤山庄大刀阔斧地改革,赚了银子,还不是入了云家的财库,叫他得了益处,到现在一有事,什么都是自己的责任,倒像是自己这个当女儿的逼迫他这个当爹的。
“那爹要如何。”云菀沁听他这口气势必逃不脱罚了。
“将大小姐房间里那些瓶瓶罐罐,都给捆包了扔出去,包括从许家带回来的那些书,全都烧了,还有,院子外的小花圃的花草,全都给拔了!”云玄昶呵斥道,“别放我不晓得,你那舅舅也是放纵你,怎么着,还想当他许家第二代的皇商不成?你一个做闺女的,迟早便是要嫁人,在父家安心待嫁,在夫家开枝散叶就行了!我先前不说话,只当你是个兴趣,倒也无伤大雅,如今给我添了这么的乱子,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上门,岂能再瞧着你胡来!”
门口小厮听了主子命令,转身要去办,却听背后女声清亮:“慢着!”
小厮听得这声音,步子一滞,不自觉转过头去。
这还是第一次女儿跟自己对着干。
云玄昶脸色涨红,见小厮被女儿一喊就站住了,父威在下人面前怎么能丢了,脾气愈发冲:“好,那你自己选,要么是今儿将你的花圃和杂七杂八的都给弄走,要么你自己便亲身受罚来代替,从现在跪倒明天,中途别起来,不准动,不准挪身,不准吃喝!”
这话一说,云玄昶本想女儿知难而退。
童氏也思忖,女孩儿娇娇嫩嫩的,哪里吃得下这个苦,肯定会退让,没料云菀沁只轻飘一掀裙,跪下了:“那爹爹可要说话算数,不准反悔。”跪一下而已,有什么了不起?
“你——”云玄昶气闷不已,“好!”
“老二,天气这么凉快,你看,今儿还下了寒潮,晚上越发的冷,你叫她一个没出阁的小女孩儿跪在这么冰冷巴冷的砖地儿上,冻一晚上,可别像我这腿脚一样冻出病根儿来啊!”童氏忍不住。
云玄昶冷笑:“就凭她今儿与那些下九流的烟花女子接触,还闹到家里,我纵是将她拉去家祠打几板子都不为过!来人,天不早了,先扶老夫人回西院去。”
童氏见状,也不好说什么,素来认为这个长孙女儿十分乖巧懂事,满肚子甜言蜜语,心思也活络,怎么今儿死倔起来了,也只得叹了口气,被婢子和嬷嬷缠着回去。
“你就给我在大厅里好好跪,不到我准许,你可千万别起来,否则再继续加跪一天!”云玄昶起身,又伸手指着一名老婆子,“你就在里面看着她,若是动一下,或者起来了,便告诉我,明儿加跪!若是你包庇通融,我晓得了,便跟她一块儿跪!”说完,拂袖离开大厅。
初夏也来不及说什么,眼睁睁看着正厅两扇门一合,便被驱了回去。
背后大门訇的一声,闭上了。
刚才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这会儿天色已是擦了黑,门一关,更是黑咕隆咚,廊下没有掌灯,只有一丝微弱的光线射进来。
老婆子老老实实站在门边,按照老爷的严厉叮咛,紧紧盯着云菀沁,一个眼神都不敢眨。
云菀沁的手一滑,身子稍往下一倾,暗中摸了摸膝盖上的两团厚软棉花,幸亏妙儿有先见之明,给自己垫了这个,真在冰冷刚硬一样的地板上跪一夜,谁受得了啊。
老婆子见云菀沁身子微微一晃,嘴里咕噜:“大姑娘,老爷说了,不能动的。”
云菀沁直了身子。还真是忒严格。
不知不觉夜色暗了下来,门外月色洒下,树影纷乱交错,在秋夜凉风中乱晃,照在窗棂和门板上。
风透过缝隙一点点的灌进来。
先不觉得,夕阳一下,人气一散,确实还真是凉意加重,手足都冰凉起来。
身上是屋内穿的轻薄衣裳,早知道,就披个厚实点儿的外套了。可哪里有那么多早知道,要是真的早知道,就不给绿水香膏了……不过,若是郁柔庄拿定主意了想害自己,就算不给,她恐怕也能钻别的孔子。
只有千年当小偷儿的,没有千年防小偷的,你永远没法子防一个处心积虑想坑你的人啊。
想起那郁柔庄,云菀沁又是忍不住舒一口气,念头转到秦王身上,眼下自己这个样子,也有他的功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