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打岔,将贾太后的赐婚言语生生打了回去,这厢孙子才病发呕血,哪里还有心思给秦王与郁柔庄拉媒,度量会儿,罢了罢了,迟些再说吧。
郁柔庄却是眉一皱,太后赐婚未完,便来这一出,这是巧合还是故意。
赫连贵嫔见儿子坐了回去,却仍是不放心,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坐立不安,将身边的云菀沁拉了一拉。
今天陪侍贵嫔,负责跑腿是职责,推脱不得,云菀沁叫妙儿上前去问候一下,刚才他突然来这么一段,也是一讶,想了想,又单独吩咐了几句,让她带给秦王。
妙儿绕过红木桌案,与施遥安和几个伺候的太监打了招呼,来到秦王身边,躬身一拜:“秦王殿下有礼,贵嫔娘娘差奴婢来看看王爷现下可好。”
夏侯世廷见是云菀沁身边的丫鬟,目色一闪,面色倒是比之前红润了几分:“告诉贵嫔娘娘无须担心,本王没事。”
妙儿迟疑一下,凑近几寸,这回表情轻松一些,噙着几分笑意,轻声道:“奴婢家小姐,也有事儿问。”
“说。”声音并无起伏波动,心中却狠狠跳了几跳。
妙儿收细声音,语气狡黠:“小姐说……秦王是装的吧?”
夏侯世廷面色微微一赤:“她是本王腹内虫么?胡猜乱测。”
妙儿低声笑语,声音更细几分:“……小姐说,秦王若是嘴唇咬得太疼,便含几口凉水镇一镇痛,哦对,还提醒齐王记得把咬破的嘴角擦干净,别叫人看到了,到时治您个欺骗太后的罪。”说着,捂住咯咯笑意转身,轻快跑走。
妖精。夏侯世廷眼色一沉,盯着斜对面的人,掏出绢帕,不动声色地揩拭起嘴角的血迹。
妙儿回去,将夏侯世廷的回话和反应转述给云菀沁。
原来,他果真用这种法子婉拒了与郁柔庄的联姻。云菀沁心里莫名一动,只不过……拒了这次,却还有下一次,郁柔庄是内定好的秦王正妃,岂是他一场咳血装病就能插科打诨过去的,前世,掐指一算,只怕就这一年左右,宁熙帝仍是会为这名三皇子下旨赐婚。
赫连贵嫔转头来问儿子情况,打破了云菀沁的思绪,匆匆一笑:“娘娘,臣女刚叫人过去关心过,三爷没事,叫娘娘放心。”
赫连氏心下一忖度,难道皇儿是装病逃婚?面前女子一句“三爷”,也似是泄露了天机,除了皇儿身边的人,哪个外女能叫得这样亲近……原本以为皇儿对这云丫头只是发了兴趣,如今一看,竟连婉拒赐婚的事儿都干得出,那就远不止是兴趣了。
这么一想,赫连氏又有些忧虑,皇儿正妻,已经注定是郁家女儿,就算不是郁家女儿,朝中还有那么多公卿侯爵的千金,无论如何,轮不到一个后起新秀三品官员的千金。
若皇儿喜欢,她想法子请旨,恳求宁熙帝让这云小姐当个侧妃倒是有机会,再加上今儿这云小姐很讨贾太后的喜欢,希望更大,可是当正妃……恐怕可能性不大。
今儿看来,皇儿对云小姐很有些执念,如今都敢暗拒太后,改日,万一忤逆皇上可怎么办?
赫连贵嫔虽然巴不得皇儿身边尽快有个可心人儿红袖添香,可绝对不希望是个红颜祸水,届时叫他为个女子与皇上生了间隙。
三爷这称呼,云菀沁一来二去也是叫顺了嘴,这会儿见赫连氏面色若有所思兼着几丝焦虑,自知不该这么喊,飞快噤声,没多说了。
妙儿见赫连贵嫔与自家小姐原本很是亲热,不停侃天说笑,这会儿不知道怎么,气氛一下子沉寂下来,心中不禁有些忐忑不安,正这时,席位上方传来清亮而庄重的女声,主菜之前,照着以往的规矩,蒋皇后带领宴上众人,一批批为贾太后敬酒:“臣妾谨代皇上,率后宫贵妃诸人,给母后敬酒,还望母后福气绵绵,寿与天齐!”
赫连贵嫔也顾不得多想,暂时丢了杂念与愁绪,与云菀沁等人一同捧盏站起来,走出宴桌,站在中间,恭祝贾太后千秋福寿。
这是今天撷乐宴上阵仗最大的一场敬酒仪式。
云菀沁听沈子菱提过,按着皇室规矩,后妃们敬酒完毕,会轮到几名成年的皇子上前,进入水榭,手持执壶,亲自为皇祖母斟酒,取名为儿孙酿。
云菀沁伴着赫连贵嫔敬酒完毕,退到红毯边上,只觉勾着金丝的紫锦四爪龙纹锦袍的袍角轻轻一拂,吹起来半截,一抬眼,秦王与其他皇子一样,已从位置上起了身,每位皇子身边各有一名太监为主子执酒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