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熙帝早料太后会有这种猜测,反倒一笑:“太后是想说什么?朕与青瑶相处时光并不长就分开了,她匆匆嫁人生子,朕再没跟她见过一面。”
贾太后盯住他神情,一时也不好分辨到底是不是自己心里猜的那样。
正这时,宁熙帝皱眉,托住额。
贾太后见他脸色又苍白了几分,想他今天耗了体力,怕影响他身子,再不多质问了,叫了一声:“来人,将皇上扶进内殿去休息。”
与此同时,外面守着的妙儿手扶在廊柱的金钩上,听到此处,才醒悟过神。
刚刚皇上说许夫人嫁人生子后,他再没跟她见过面,可秋狩那次,她去望月阁侍寝前夜,与云菀沁共榻夜话时,曾得知了许夫人与皇上之前的一些事。
云菀沁提过,有一年冬夜,许夫人刚生完少爷时,皇上似是微服下了云府去探视过。当时还是云玄纵容,将皇上放进府上去的。
因为云菀沁说这事儿时,口气满满都是对云玄昶的恶心,妙儿记得尤其清楚。
皇上现在却说许夫人出嫁后,两人再没见面,——分明没对太后说实话。
听到太后传唤,妙儿也来不及多想,应了一声,打帘进去,扶了宁熙帝进去。
——
皇城外。
王府马车泊了多时,夏侯世廷还没派人传话出来,云菀沁越发紧张,趴在车窗边,盯住皇宫大门。
忽的,正阳门铜环哐啷,嘎吱一响,对外大开。
门内,传来劈里啪啦的脚步声,还隐约夹杂着哭声。
云菀沁哗啦一下,将窗帘掀得大开,支起身子。
正阳门是皇城正门之一,丈宽丈高,朱门一开,里外通透,看得一清二楚。
高长史和初夏也赶紧下车张望。
只见得一群学子打扮的少年被一群大内太监押送出来,门口又摆放上几张条凳。
几个学子被架在条凳上,被绑好了手脚防止乱动,一个个摁下来,背天腹地。
有高大健壮的太监手持长棍出来,立在几人旁边。
城门后又有纷沓脚步响起,一个公公领着另一群世家子弟模样的年轻人出来,围在几个学子身边,好像准备观刑。
一群世家子弟见着绑在条凳上的人,个个胆战心惊,私下不免窃窃私语。
云菀沁清楚看到那群少年中,有两个熟悉的世家子弟是内书馆的学生。
这几个被打的人,是内书馆的学子?
她悬着心,在一群人中巡视一圈,没见着弟弟的影子。
正这时,偏门那边有人疾步朝马车过来,是个青袍宫装的年轻太监。
高长史知道是内务府颁去在宫里伺候三爷的听差太监齐怀恩,也知道他是三爷派出来报信,忙将他引到马车边。
齐怀恩靠近车窗,知道里面是秦王妃,垂下头,将养心殿那边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高长史和初夏听了,松了口气。
车厢内,云菀沁却一怔,弟弟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反倒是汾王遭了责罚……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轻松不起来,前些日子的疑虑又增重不少。
与此同时,正阳门口那边棍子齐下,已是啪啪作响,打得几个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叫苦连天,口里却被塞住布条,呜呜咽咽的,一片哭海。
旁边观刑的内书馆学子更是脸色惊慌。
御街上,接二连三传来车轮滚滚的声音,齐怀恩眺目一看,道:“是各府来接犯错学生的人来了。云娘娘放心,云少爷没事,听说湿了衣裳,额头有些小伤,皇上体恤,叫姚公公领去换衫医伤了,没什么大碍。”
云菀沁回过神:“嗯,有劳齐公公。”
齐怀恩躬身还礼,却又轻凑上前,神色有些严肃:“三爷还有话要带给娘娘。”
“什么事?”云菀沁刚松缓的身子又坐直,不是弟弟还有什么纰漏吧。
“三爷今明两天公务繁忙,只怕回不了府,得歇在宫里,叫奴才跟娘娘顺便说一声。”
还以为什么事呢,云菀沁一颗心放了下来:“知道了。”
自从摄政以来,在宫里歇脚是常态,能白天回来还算稀奇了,昨天和前天也没回来,前几天又都是半夜才回来,每次都是大半夜的她睡得迷迷糊糊,只感觉手臂里多了个人肉枕头,第二天,天一亮,就又不见了。
齐怀恩见她脸色松弛,清清淡淡三个字,一惊:“云娘娘这样……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