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啊。”冰绿眼睛亮亮的,“姑娘,您懂得真多。”
乔昭侧头看她,伸手捏捏小丫鬟红彤彤的脸蛋:“多看书就知道的多了,人从书里乖。”
“喔。”冰绿似懂非懂点点头。
乔昭就笑了。
其实冰绿这样挺好的,无忧无虑,欢欢喜喜,把小丫鬟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姑娘,百合粥好了,您先用一点吧。”这时阿珠端着青碧色的小碗过来,里面米烂粥稠,香气四溢。
饮百合粥,可以静心安神,治疗失眠。
是的,昨夜乔昭失眠了。
她泡了一个澡,洗漱过后早早上了chuáng,原本迷迷糊糊入睡了,谁知却梦到了那日兵临城下的qíng景。
她立在城墙之上,鞑子的狞笑声在耳边回dàng,城墙上的风要比平地大得多,把她的额发往后chuī拢,露出光洁的额头。
邵明渊在墙下策马而立,身后是黑压压的大梁将士与迎风高展的旌旗。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有些委屈的,委屈命运把她推到烈火上烤,大好韶光骤然成灰。
她想对他说,以后有机会见了她的父母兄长,告诉他们,她不难过,也请他们不要太难过。
可惜那人箭来得太快,她什么都没来得及说。
半夜里,乔昭惊醒了。
她仿佛还能感到心口的剧痛,甚至在仰望挂着纱帐的雀鸟银钩时,眼前依稀晃过邵明渊歉疚的眼神。
原来,他那日是歉疚的啊。
仰躺在罗汉chuáng上,乔昭哑然失笑。
当时竟没留意,看来还是白日里的见面让她心境起了波澜。
乔昭想,也许是天意吧,她没能说出对父母亲人的惦念,结果一朝醒来,她的父母亲人都不在了,只剩下长兄与幼妹。
深夜清幽,只听到屋外大雨如注,噼噼啪啪敲打着窗棂。
从噩梦中醒来的乔昭却再也睡不着了,对兄长的想念越发浓烈起来。
也不知兄长脸伤成了什么样子,等见到兄长,她一定要想法子请李神医替他医治。
乔昭辗转反侧一整个后半夜,晨曦微亮就迫不及待起了身。
“姑娘,您趁热喝吧。”阿珠把百合粥放到了桌上。
乔昭离开窗口,走过去坐下,拿起白瓷小勺喝了一口。
冰绿碎碎念道:“放冰糖了吗?百合粥不放冰糖没滋没味的。”
“放了。”阿珠语气温和。
投喂姑娘是冰绿揽过来的差事,她今天起得有点晚了,结果被阿珠抢了先,小丫鬟气不过,找茬道:“吃什么百合粥啊,皮蛋瘦ròu粥才好喝呢。你新来的不知道,大厨房的刘婶子做皮蛋瘦ròu粥是一绝,做百合粥就一般般了。”
阿珠语气平静:“等下次请刘婶子替姑娘做皮蛋瘦ròu粥,这百合粥是我做的。”
冰绿:“……”会做百合粥了不起啊?
乔昭默不作声喝完百合粥,放下勺子,这才深深看了阿珠一眼,问道:“阿珠懂药理吗?”
昨晚是阿珠歇在外间值夜,知道她没睡好,竟知道做一碗百合粥给她喝,这份细心算是难得了。
阿珠闻言微怔,迎上姑娘平静淡然的眼神,恭敬道:“并不懂,只是看过一点粗浅的书籍。”
乔昭笑了。
朱大哥送她的这个丫鬟还真是个宝贝,识字、会下棋,还懂一点药理,更难得的是勤奋肯学,她才教了几日,棋艺便突飞猛进。
乔昭从来不认为这世上女子中只有自己一个聪明人,身边有这样一位有天分的丫鬟,只要对方乐意学,她便乐意教。
“那以后,我教你怎么样?”
阿珠再次怔住,良久后确定姑娘不是开玩笑,行礼道:“多谢姑娘!”
这世上之人,生来就分了三六九等,有人锦衣华服,有人为奴为婢,还有那曾经使奴唤婢的人一朝跌落云端,成了人下人。
无论如何,身在底层的人想要往上爬太难了,就算成为了主子身边的大丫鬟,哪日惹到主子不快,主子一言就能打发了,重新跌回泥沼里。
可有一种人不一样,就是懂医术的下人,尤其是懂医术的丫鬟婆子,只要有真本事,就连当家主母都会高看一眼,客客气气。比如西府的桂妈妈,还有东府的董妈妈。
冰绿一听慌了。
姑娘教阿珠下棋,教阿珠药理,阿珠这小蹄子还会做百合粥,那她可怎么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