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烨也还记得，他沉默着站在直升飞机上，看着那个男人被直接从高空扔出去的震撼和彻骨寒冷。
这些年午夜梦回，那划破天际的长声惨叫，似乎都还萦绕耳边，让他每每心惊胆寒。
可他活下来了。
楚君钺带他去看那一幕，只不过是为了警告他，不要再试图做那些想要伤害唐佩的小动作。
顾烨也知道，楚君钺是打从心底瞧不起自己的。
他记得他在飞机落地的时候，站在空旷辽远的私人机场里，楚君钺和自己擦身而过，淡淡说道：“欲速则不达，想要通过伤害别人让自己上位的人，其实往往会走一条更难走的路。”
这一句简单的话，让顾烨的这个影帝，整整迟到了十二年。
顾烨的手指微微用力，压在玻璃窗上，有些病态的苍白。
大概从第一个影帝诞生以来，从没有一个影帝有他拿得这样艰辛。
这十二年里，他跑过龙套，接过最廉价的商演，给灯光做过助理，被不入流的小明星当杂役驱使过……
如果不是他实在才华横溢而又英俊无比，只怕早已淹没在了这个残酷的圈子里。
楚君钺并没有绝了他的路，他只是将他人生的模式，认为地调整为了“hardest”。
顾烨苦笑着背转了身。
他顺着玻璃窗滑坐在了地上。
有很多次，连他都以为自己熬不下去了，最后却奇迹般地，依然在这个圈子里存活了下来。
也终于拿到了他的第一个影帝。
他抬头看向了远处，影帝的水晶奖杯在酒店柔和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顾烨想到了很多年前，那时候如果他没有做哪些小动作，早该在和唐佩主演第一部电影时，就拿到这个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耀。
或者，他可以再狠心一些。
也许此时站在巅峰呼风唤雨的，就不是楚君钺而是别人。
而那个差点在三十多岁，就拿下演员的最高荣誉，终身成就奖的，也许就是他了。
顾烨仰头看着洁白的天花板，有些漠然地想着。
远远的，隐隐传来一声又一声烟花盛开的声音。
顾烨沉默了很久，还是转身看向了窗外。
绚烂的烟花，盛开在了天鹅绒一般的夜幕下，为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增添了不少丽色。
他这才想起来，今天似乎还是情人节。
是唐佩女儿的生日。
那个被众星捧月长大的楚家小公主，顾烨也曾经见过一次。
那时候楚忻慕才六岁，唐佩带她去电视台录节目。
那时候，也是顾烨生活最艰难的一年。远远的，他看见唐佩牵着那小女孩的手，转身进了休息室。
小姑娘背着一个小小的双肩包，快乐地跟在妈妈的身边。
等顾烨慢慢走过去的时候，他才发现，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小小的水晶挂饰。
会从这里走过的人并不多，顾烨弯腰捡起来一看，果然是唐佩抱着小姑娘，一大一小都笑靥如花，看起来那么灿烂甜蜜。
他慢慢翻过了挂饰，背后是两行苍劲有力的小字——
半壁江山，珍珠宝贝，不及吾爱微微一笑。
顾烨从未见过楚君钺的字，但他却一下便猜出，这是谁写的。
那一年年底，顾烨时隔六年后，终于又接到了一个微不足道的龙套角色。
虽然后来，他依然走得艰难，但似乎重新有了希望，人生也不再那样一片灰暗。
想到这里，他微微低下了头。
他的掌心中，静静躺着一个小小的水晶挂饰。
水晶的质地很好，也被保护得很好，这么多年过去，依然没有一丝划痕，映得里面两张笑脸，依然如花绽放。
楚君钺绝不是心软的人，除了面对他的妻子和孩子。
所以他会放过顾烨，不过是因为，早在唐佩飞机失事差点死去那之后，顾烨便转向了楚君钺，成为了双面间谍。
他背叛了曾经许诺助他登临辉煌的人。
他选择了一个，心中眼中都不可能会有他的女人。
以及一条，荆棘遍地的路。
可他终于还是，再一次站到了唐佩身边。
此时，最大的一朵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映得顾烨侧脸明明灭灭。
光影勾勒出他依然俊美如昔的侧脸，也勾勒出岁月刻画下的沧桑和成熟。
他微微低下了头，虔诚地亲吻那小小的水晶挂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