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灵是件极辛苦的事。除了半夜和凌晨无人时能小憩片刻,其余时候便只能苦熬。而且,在灵堂里的时候,大半时间都是跪着。哪怕在膝盖衬里处逢了厚厚的棉纱,一天下来,也是红肿不堪。
更不用说,顾莞宁已经连着跪了几日。
太孙看着神色憔悴的顾莞宁,心疼不已,伸手轻轻地抚摸顾莞宁的脸庞:“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太子妃伤心过度,体弱不支,这几日,府里都由顾莞宁撑着。还有一双孩子要照顾,顾莞宁不知撑得多辛苦。
顾莞宁也伸出手,轻柔地抚过太孙消瘦的脸孔:“别说我,你也辛苦的很。”
元佑帝病倒在榻,朝中诸事不问。太孙这几天在宫中,既要陪伴伺候元佑帝,又要过问宫中内外的事,比她更辛苦。
夫妻两个各自为对方心疼。
太孙想咧嘴笑一笑,却发现自己分外疲倦,连扯动嘴角的力气都没了,不由得叹了口气。
顾莞宁似看出他的心思,轻声道:“是不是很累?”
太孙嗯了一声。
累了也不能回梧桐居歇着,得继续在灵堂里守着。
这是身为人子和儿媳应该做的事。越是在这等时候,越是要谨慎行事,绝不能落下任何不孝之类的话柄。
“将头靠在我肩膀上,小憩片刻。”顾莞宁轻声道。
太孙确实十分疲惫,下意识地听了她的话。他比她高了半个头,要靠在她的肩膀上,还得弯腰。
平心而论,这并不是什么舒适的姿势。
可当他的头靠在她肩侧的刹那,压抑了几日的疲惫和难过,忽然就如云烟般消散。身体不知何处又涌出了力气,传至全身。
……
太孙很快抬起头来,目中又有了往日熟悉的亮光:“我歇过了,现在有力气了。轮你靠在我身上休息了。”
顾莞宁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没客气:“好,我也休息一会儿。”
她依偎进他的怀里。
他伸长胳膊,揽着她的腰,调整姿势,让她靠得舒适些。
静静地相拥片刻,太孙俯下头,想和她轻声说话。却发现,她竟已靠在他的胸膛上睡着了。
太孙鼻子微酸,没敢动弹,目光在她的脸上流连。
这张脸,他在前世看了千遍万遍。
今生做了五年夫妻,除了她在静云庵的那几个月,他们相处的时间颇多。可他从未看够,就这样凝视着她,直到地老天荒才好。
她确实太疲倦了,眼下全是青影。
太孙爱怜地微微叹息。
这么轻微的一声叹息,竟也令顾莞宁醒了过来。
“你觉得累,就在我的怀中多躺片刻。”太孙柔声道。
顾莞宁小睡片刻,便已恢复了不少精神,低声道:“不用了。我们一起坐下,说说话。”
按理来说,在灵堂里是应该一直跪着的。不过,深更半夜,也不必讲究这么多。找个厚实的垫子,两人并肩坐在一起,轻声细语起来。
哪怕灵堂里还有一尊冰冷的棺材,也丝毫无损夫妻两人低声闲话的兴致。
守在灵堂外的侍卫们,早已识趣地退开了一些。
“阿言之事,令皇祖父动怒了吧!”顾莞宁低声问道。
太孙也未瞒她:“皇祖父确实有些生气。不过,就算没有此事,他也会召齐王他们归京。”
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想护住沈谨言的性命,免不了要令元佑帝不喜。
第七百六十四章 归来
此事也确实无可奈何。
顾莞宁心中微有歉意,也没再说什么。转而又问道:“皇祖父现在龙体如何?”
太孙轻叹一声,低低说道:“皇祖父本就年迈,这两年来时常生病。此次父王骤然离世,对皇祖父打击甚大。皇祖父在床榻上躺着,根本无法起身。”
“我本想在福宁殿里一直陪着,皇祖父执意让我回府,好生操办丧事,将父王安葬。”
老年丧子,对一个年迈的老人来说,本就是一大悲剧。
更何况,太子还是一国储君。
骤失储君,必会引起朝堂动荡和民心不安。对元佑帝来说,也是双重之痛。
元佑帝此时的心情,想来也如被冰雪严霜覆盖一般。
顾莞宁也悄然叹口气:“皇祖父也是可怜之人。楚王当年去世的时候,皇祖父正当盛年。如今,皇祖父已经年迈,精力体力远不如往日,还要经历丧子之痛,委实令人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