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最后,竟无法说出话来。
沈兰池笑了笑,举起那金杯,一口饮尽。酒液微涩,她抬起眼帘,望着满布红色的洞房,耳旁浮现出的,却是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和我走,今夜就走。现在不走,便来不及了。”
昨夜,陆麒阳是这样对她说的。
说这话时,他的面色极为焦虑,仿佛天就要塌了,一点儿都不像是那个快马飒踏、风流肆意的镇南王世子了。
沈兰池也是第一次知道,这个从前有一杯酒便能醉倒天地、不管俗世的人,也有这样宛如惊弓之鸟的时刻。
她觉得很是奇怪,便笑笑,道:“为何要走?你从来都知道,我只想做个与姑姑一般,身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女子。我不走。”
她婉拒了,陆麒阳竟恼地用手去拳狠狠锤了高墙,险些令手指磨出血来。
沈兰池道:“陆麒阳,你不是从来都讨厌我么?如今何必来带我走?”
“我巴不得……”陆麒阳的话有些吞吐了,眼里有了分痛楚与焦灼,“我巴不得我是真的厌了你。”
现在想来,怕是同样姓陆的他得了什么消息,想要护她平安吧。
只是,晚了。
酒液浸入了喉中,令脏腑有了烧灼般的痛楚。未多时,沈兰池便觉得她如醉酒一般,意识飘忽了起来。她知道她兴许要死了,可她不想白白死去,还想令陆兆业这虚伪君子难受一番,便道:“兆业……兆业。”
那从来都冷着脸的太子揽住了她,低声道:“孤在。”
“兆业啊……”她倚在太子的怀中,露出了浅淡的笑意。虽然唇边嗪着血,却依旧美艳不可方物。她用手抚了抚太子的面颊,道,“我啊……”
陆兆业眼眸微动,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掌,道:“兰池,孤听不见,你想说什么……?”
“陆兆业。”她的声音突然寒冷了起来,“我想要的,从来都是姑姑的凤簪。若是当初成为太子的是二殿下,我也会想尽法子嫁给他。只可惜,二殿下死得早。”
说完这句,她勾着一道嘲讽的笑,便缓缓阖上了眼,只余下陆兆业僵硬地立在原地,脸上的表情,不知算是灰败还是冷硬。
永嘉三年的冬日,便在这般的巨变中度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要皇后的凤簪=想要后位
第2章 一见钟情
永嘉二年,四月始夏。
沈皇后所居的慈恩宫中,初蝉微鸣,花漏疏长。几名宫女坐在阶上,倩色宫纱迤逦一阶,膝上搁着叠了一半的花笺。向窗外远望而去,正是一派楼簇丹青、柳覆井亭的佳景。
帘后榻上,倚着一名睡梦半沉的女子。
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她的秀眉微蹙,继而,便缓缓睁了眼。
听见女子起身的响动,几名宫女便放下了手中花笺,起身侍立。
“沈小姐可要起身了?”
“时辰还早,再小眠会儿也无妨。”
那倚在榻上的女子,正是安国公家的大小姐,沈兰池,今年正是十六岁的年纪,芳华正茂。
几位宫女望着她,皆有些拘谨。
这位沈家的大小姐,父亲、二伯与兄长皆是当朝重臣,祖父是安国公,姑姑则是执掌六宫的皇后。身世如此显赫自不必说,更有色冠京华的容貌,足叫所有女子见之羞惭。这盛名在外的沈大小姐,乃是楚京之中当之无愧的名门贵女。
只是这几位宫女也知道,这般命好,是羡慕不来的。在她面前,她们也只有谨小慎微的份罢了。
“姑姑可回来了?”沈兰池半起了身,纤细素手撩开了真珠帘子,半露出她的面庞来。只一瞥,便见到一双春池也似的眼,又如凝了纤纤桃风,叫人不禁想要多看上一眼。
“皇后娘娘已回来了,只是见着您还在午憩,便叮嘱奴婢几个莫要扰了您。您身边的绿竹、碧玉姑娘,都在皇后娘娘身边吃茶呢。”其中一个宫女答道。
沈兰池当然知道,皇后姑姑将她的婢女召去所为的是何事。
还不是为了打探她的少女心思,免得她改了心意,不愿嫁给陆兆业?
至于她为何会对此事一清二楚——
说来,若是告诉旁人,旁人定是不会信的,但是她自认那是真的。她真真实实地死了一遭,死在了嫁给陆兆业的大婚之夜。她喝了那杯鸩酒,便死在了陆兆业的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