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艳羡后是怨念,被三囡这三两句话下去,啥都瞒不住了。关键是,这小破丫头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告状,只一个劲儿的缠着她爹,非叫她爹明个儿也给她买好东西。
且不说被缠烦了直接将闺女丢给婆娘的周家二伯,单说周家大伯,这会儿脸色难看得吓人。
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周家大伯径直走到了三山子那屋。
其实,说是三山子的屋子,事实上他是和三河住一屋的,他哥二山则是跟二河住一屋。一方面是屋子不够多,另一方面也是没这个必要,年岁相近的兄弟们住一屋是常事儿。不过,先前阿奶也提过,等夏日里二山和二河都成亲后,就搬到新屋去住,再叫三河搬去那边空屋子住,也省得他俩一个念书一个做买卖,作息不同互相打扰。
屋子倒是没啥特殊的,板板正正的四方屋子,靠墙那边砌了个土炕,上头一chuáng褥子两chuáng棉被,都收拾得整整齐齐的,炕尾并排放了俩木头箱子,里拖搁的是衣裳等物。
这是以前。
因着先前家里仨小的都在念书,周家大伯他们就打了家舍,不偏不倚的每人一张桌子一个条凳。也因此,这屋里的窗台底下该是有两张并排搁着的木桌。
然而这会儿,摆在窗台底下的却是一张周家大伯从未见过的桌案,上头更是搁了好些的东西,包括方才三囡提到的笔架子和书奁。
周家大伯的脸色原就难看得很,一见屋里这qíng形,登时转身从堂屋里一把揪出他婆娘,径自拖到了三山子屋里,怒道:“说!花了多少钱?!”
也不想问起因经过了,周家大伯直接将矛头对准了最重要的价钱上。
大伯娘面色惨白,甭管先前安慰了自己多久,事到临头她还是怕了。只可惜,就算再怕她也得开口。
“都、都花了。”
吞咽了一下口水,大伯娘急急的解释道:“这些都是好东西,从府城运来的,那掌柜的还给我便宜了好多钱。还有啊,三山子是老周家唯一的一个读书人,将来是有大出息的!等他当了官,要多少钱都有!”
周家大伯冷冷的看着他婆娘,不发一言。
“反正钱已经花了,东西也用了,你就是打死我也没法子。再说了,其实也不是全花了,这不,二山先前还管我要了二两银子吗?”这给周大囡和她娘家的银子是不能说出来的,不过给二山的银子倒是没啥问题。当下,大伯娘便指着站在廊下一脸茫然的二山道,“也怪我,早知道那死丫头那么贪心,说啥都不该提这门亲的,白费了这二两银子!唉,要是给三山子买笔墨多好啊!”
有一种人,她永远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拥有一套独属于她自己的道理,外人无法说服。
到了这会儿,周家大伯也懒得说服她了,只冷冷的瞥了她一眼:“那你知不知道,孟先生私底下劝我别费劲儿了,就三山子那天赋,只怕努力一辈子最多也就是个童生。”
这已经是很委婉的说法了。其实,孟秀才真正想说的是,就周三山这天赋,怕只怕到最后连童生都考不上。
鹤发童生,这是对读书人最大的讽刺,可对于三山子来说,却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大伯娘惊呆了。
第72章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
惊讶之后是满脸的不敢置信,大伯娘立马忘却了方才的事儿,只一个劲儿的大声嚷嚷着:“一定是那孟秀才嫉妒三山子,他是怕将来三山子考得比他还好,当先生的还不如学生,他自是要阻挠三山子进学!!一定是这样的,就是这样,没错!!”
于是,周家其他人都惊呆了。
先不提旁的,单说孟秀才的学识,那可是十里八乡都出了名的。这么说罢,考上秀才真心不算啥,可未及冠就考中了,那却是极为稀罕的。况且,若非前年孟秀才的双亲在雪崩中离世,指不定今年他就能考中举人了。
不过,大伯娘的意思周家众人也能理解,无非就是期望越高失望越大。人家正做着儿子当大官的美梦呢,你却冷不丁的泼一盆冷水过去?亏得说这话的人是周家大伯,换个其他人说这话,指不定就被她挠死了。
这也是为啥二房明明已经猜到了几分真相,却不敢说出来的缘故。一是这事儿的确轮不到他们cha手,二是生怕因着多说了两句话坏了qíng分。
至于孟秀才的心态,那就更好猜了。估摸着也是瞅着年礼送去太多了,又见其他俩小子坚定的放弃念书,觉得受之有愧罢。毕竟,已故的孟家老俩口都是难得的厚道人,想来孟秀才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