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恨,青年的神情是压抑不住的狰狞。
但高戈却看着窗外,像是全然未注意似的。
☆、痛苦X抚慰X伤痕
高钺呆呆地坐在病床上,双眼无神地大睁着,脸上的黑眼圈衬着惨白的皮肤更显得浓重。
他已经有两个晚上没有睡觉了,因为只要一闭上眼,那种鼻子嘴巴都被水堵住难受得快要窒息的感觉就又从神经传了过来。
明明是阳光明媚的日子,他却仿佛置身于寒冬一般用被子紧紧地裹住自己。
身上已经捂出了汗,但他却还是冷得发抖。
从骨子里传出来的森冷。
医生尝试给他开安眠药,但是没用。
哪怕在药物的作用下他勉强入眠,却依旧会在冰冷阴郁的噩梦中惊醒。
此时,病房里只有他一个人。
保镖和护士都被他赶到外面,而高戈,他身居高处事务繁忙,加上婚事已近,自然也抽不出太多时间干陪着他。
处在绝对安静的环境下,他耳边却充斥着各种声音。
尖锐的嘲讽声,恶毒的笑声,还有猛然被推下水那一刹那水波冲击耳鼓的轰鸣声……
脑子恍若一个失灵的幻灯机,无数画面迅速旋转,最后定格在昏迷前看到的那张扭曲的笑脸,和醒来后高戈那担忧的神情上。
“小钺,还好吗……下次不要再这么不小心了……养好身体,下个月才能好好地参加哥哥的婚礼哦。”
关切的话语却宛如剜人心的利刃,一刀一刀,将麻木的心割得鲜血淋漓。
高钺用手臂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紧握着的拳头里指甲深深陷进肉中,床单上渐渐绽出几朵鲜艳的血花。
突然,手被人用力掰开,手心上几个血迹斑斑的月牙形印记被细心清理后贴上了创可贴。
“如果连自己都不爱惜自己……”
谁在说话?
高钺困难地抬起眼,却发现世界一片黑暗。
温热的手掌覆盖在眼皮上。
僵硬的身体被轻柔地展开。
像是感觉到了来人动作下的温柔,他安静地顺从摆布。
因为无暇思考,所以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竟也不知道了……——
两天来首个舒缓安稳的睡眠。
高钺睡得非常沉。
那原本被负面情绪填压得满满的心,在睡梦中,也像是风雨过后阳光照耀下的大地,空阔而平静。
他醒来后,最先注意到的,却是一双手。
那双手非常漂亮,修长,分明,指甲被修剪得很整齐,透出血气充足的健康的粉色。
此时,那灵活的十指正在剥一个桔子。
果肉上密布的白色脉络被细心地一条条撕开,但果肉外那层薄如蝉翼的皮却没有一点破损,在阳光下显得剔透而可爱。
高钺就这么睁着眼看着那双手的动作,一眨不眨。
直到那桔子被掰开,送到唇边。
他没有张嘴,那举在他嘴前的桔子也没有被放下。
秦离抬着手,面无表情地盯着高钺的脸,神情却没有一点不耐。
高钺皱着点眉,像是第一次见这个人一样,仔仔细细地又将他打量了一遍。
最后,不知道是不是妥协了,微微张开嘴,把那瓣桔肉包下。
秦离露出点满意的神色,但很快又被收敛回去,语气平淡地听不出感情。
“精神衰弱……说实话,我接触的病人中,年纪这么小症状就那么多的,你是第一个。”
高钺垂着眼帘,对这并不那么温和的话没什么反应。
但能让人感觉得出,这并不是种抵触的情绪。
事实上,他现在生理和心理上都十分地平静舒缓。
那些令人窒息的感觉、声音和图像,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沐浴在阳光下的暖暖懒懒的感觉。
沉默又在这个不小的空间里蔓延了一会。
却并不难熬,反倒像是两人之间的默契一般。
“我讨厌水……”
高钺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秦离挑眉,道:“有过溺水经历的人容易在心里对水有阴影,关键看怎么克服。”
高钺眯着眼,用一种平淡的姿态将心里埋得最深的那段腐朽的记忆挖了出来。
“我很小的时候,也掉下水去过……”
水流进了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