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眼中,他实在是没必要大费周章地来探视郑广。
但陶夭把那些事情串联在一起后,非常肯定地觉得,郑广和他丢失的那段记忆一定有关系。
“我没想到,你还肯见我。”
郑广没什么表情地看着陶夭。
当初出事时,陶夭怎么撕心裂肺,之后又怎么失神落魄,他是亲眼见着的。可过段日子不见,此时的陶夭却还是那么白净滋润,神采飞扬,纵然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但依旧能看出是被人精心照顾着。
果然,陶夭这人,就是个没心没肺,又偏偏命好的妖孽。
他冷冷地想着,心里却也没为此翻起什么大波澜。
当他得知自己要一辈子待在监狱里后,他的那颗心就已经麻木了。
陶夭从他这话里听出了点意思,冷笑着,实则是带着试探地反问:“我为什么要不肯见你?”
郑广扯了扯嘴角,“也是。你得亲眼见着我现在的样子,才会觉得好过些吧。”
陶夭看着他,不说话。
郑广的事情陶夭也听说过一些。
他原本只是醉驾,虽致一人死亡,但由于认罪态度良好,本不应该判无期这样重的刑罚。
但后来他却被背上了个故意杀人罪,证据充分,因此只能终生待在监狱,甚至由于原告那些手段,不可能获得减刑的机会。
可以说,郑广这辈子都毁了。
但陶夭却一点也不觉得同情。
甚至隐隐有种憎恨。
郑广把被手铐锁在一起的双手放在腿上,靠着椅背,眼睛看着天花板,淡淡道:“若当初他没推开你,或许我们两现在又是一方情景。虽然我那时是鬼迷心窍,但的确存了和你同归于尽的想法……可你运气总是那么好啊,陶夭。”
他?
他是谁?
还有,推开,同归于尽……
陶夭整理着从郑广口中得出的信息,然后有了一个让他不可置信的结论:所以,当初郑广想撞的,原来是他吗?但因为有人把他推开了,所以自己现在才得以完好无损地坐在铁窗外面。
那个“他”,会不会就是他肩上牙印的原因?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听到郑广继续道:“说起来我不讨厌他的,虽然……但我真的不讨厌他。我现在得到了报应,但你呢,你就不会觉得良心谴责吗,陶夭?”
明明是那么清淡的口吻。
也听不出半点质问的情绪。
但陶夭却还是像被一道重拳击中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有人因他而死。
可他忘了他。
甚至还过得很好。
狱警走过来提示时间到了。
郑广从椅子上起身,留下了最后一句话。
“哦,对,我忘了,你是没有心的。”——
陶夭从监狱出来,一时脑中千头万绪,感觉十分复杂。
他深深吸了口外面的空气,然后打了辆车。
在付车费时,突然从钱包里掉出一张折叠着的纸。
那纸是寻常的打印纸,折得方方正正地躺在夹层里。
但陶夭不太用自己的钱包,所以竟也一直没发现。
他站在街边,以一种期待而郑重的态度,将那张纸小心地打开,然后发现里面还躺着一张名片。
把名片换到另一只手,陶夭迫不及待地把目光投到纸上。
“约、会、清、单?”
一如从前一般,他一字一句将最上端的四个字念了出来。
往下看去,他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月光下破天荒露出羞涩神情的人。
摩天轮上那个一触即分的吻。
电影院近在咫尺的呼吸。
关于那个夜晚的记忆一闪而过。
之后便再度沉睡。
终于,陶夭回过神来,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了过去。
“马克先生是吗?我是陶夭,我想和你谈谈……”——
催眠。
呵,原来是这样。
幽暗的房间里,陶夭回想起之前和马克的谈话,嘴角挑起个不知道是释然还是嘲讽的笑容。
狄孔,果然,谁都狠不过你。
虽然郑广和陶夭算起来同是害死秦离的凶手——若当初陶夭不招惹郑广,郑广也便不会怀恨在心,若秦离不爱陶夭,也不会在郑广车前把他推开,搭上了自己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