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所欲，无所求，亦无所情。
就算在他面前杀尽天下人，也换不到他回眸一眼。
眼前一幕就是最好的证明。
任由前方血染碧空，我自怡然不动。
当然，他还是有一点表情的，那就是厌恶。
他厌恶这浓重的血味与通天的惨叫秽笑。
灵筠觉得好笑，他歪着头，冲转身离去的沈林，笑问：
——既然讨厌，直接杀了不是更好，何必自找罪受。
沈林微微一愣，用一种莫名的神情直勾勾地看着他。
那神情扰了灵筠的心，就像烟花，灿烂绮丽而稍纵即逝，很快就淡去。
灵筠的记忆不太好，这个记忆是指关于认人方面。
就连他相处几年的师父，他也只是模模糊糊有一个轮廓。
而这个模糊的轮廓，也只是因为他有一头少见的深色的紫发，还有不变的红衣。
唯独沈林的容貌在他的记忆里不是黑白的，而是真真切切可以描绘出来的。
正是这种特殊，灵筠在遭到那些仙门弟子的围剿时，在临死之示，他想到的只有沈林一人。
落水的人总会拼命抓住最后一根稻草，那怕那稻草根本无法挽救他的性命。
灵筠也是如此，所以当他看到沈林的出现在他眼前时，他毫不犹豫地选择向他求救。
那时候的灵筠根本没想过仙魔修的不死不休，也没想过，沈林的冷血。
等他清醒过来时，他已经在了一间竹屋。
而沈林就站在床头看着他，那神情与第一次见面时相差无几。
在养伤期间，灵筠看着时常走神发愣的沈林，很想问他：
——你透过我，在看着说谁呢？
沈林。
第5章 遇见
12
疏星淡云，月色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血色。
沈林前往无悔崖采集玉琼花之露。
玉琼花并不是什么珍稀之物，按理说也轮不到沈林出手。
但卜卦所示，西南方有人会威胁到巫诺颜的性命。
对此，沈林自然是无法容忍的。
又恰逢巫诺颜需要玉琼花之液来护养落清的魂魄。
而且，若不是因为他，落清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所以沈林担下了此任。
不知是不是今日不利出门的缘故，沈林当天就遇到了灭门惨案。
累累白骨，艳色血花，沈林是极度厌恶这种场景的。
这让他想到了那段阴暗的，不见昼日的日子。
那时候的沈林，总是盼望着有人能够来救他。
但是没有，一个人也没有。
后来，他明白了这个世上能救你的其实只有自己。
你或许会问宋谦呢，没错，宋谦是救过他的，但那时，沈林早已是冰冷而扭曲的。
宋谦的到来不过是将沈林自救的时间剪短了，也剪轻了那么几分。
但即便是这样，沈林还是迷恋上了宋谦。
所以当沈林看到这一幕时，他下意识地离去，而不是去救人。
他想，那时候没有人来救他，那现在他又为什么要就这些不相干的人。
他从不是什么好人。
也不必装成好人，去恶心别人，也恶心自己。
沈林想要救巫诺颜，但他却发现，他是救不了的。
他蓦然想起那个曾眼高于顶的天才占星师——文晗，说过的话，想要改变宿命，那能那么轻巧。
你以为的指引，有时候其实就是命运的开端。你所要改变的一切，何尝不是将他人推入早已定好的未来。你能看到的星象，或许就是天道本意。
眼前这个人有着和宋谦一样的容貌，也是他该杀的人。
然而对着这样一张脸，沈林是下不了手。
说是自欺欺人也罢，沈林落荒而逃了。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沈林在采完玉琼花之液时，又见到了灵筠。
他看着那张温润如玉的脸上染上干涸的，层层叠叠的暗血。
不由一阵心痛。
就像他仿佛看到一张焦黑的，露出白骨的脸。
然后，白骨漫上了血。
他在血色中挣扎，伸出了血淋淋的白骨手，向他微弱地呼救着。
救我。
在沈林的记忆里，宋谦和他的名字一样，永远得谦逊尔雅，不见狼狈。
而与他有着相同容貌的灵筠却凄惨地躺在地上，命悬一线，令人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