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娘将手上的活交给云芙,随后拿了针线和一些素净的丝帕来,她坐在姜苒身旁的矮榻上,两人之间只隔着一方几案。姜苒拥着被子,仔细听着钟娘口中所说的绣法,随后突然从被子中伸出小手,跃跃欲试拿过。
白逸修的病情好了,姜苒也彻底闲下来了,这些日子也是愈发看不进去医书,倒是对钟娘所教的绣法极感兴趣,便每日拿起来绣上一会。钟娘仔细姜苒的眼睛,看着她绣了小半个时辰,便将针线什么的拿走,不许她再碰。
有钟娘每日无微不至的照顾,姜苒倒不觉得寂寞,只是常思念钟王后,到了晚上,透过临渊阁的窗子,姜苒看着楚彻书房内的烛火,心中亦生了些许难过。
虽是隐隐的,可仍让姜苒有一瞬的喘不上来气。
晚膳用的多了些,姜苒在临渊阁内多转了几圈,才熄灯上了床榻。
楚彻在书房内瞧着姜苒比平日晚了些时辰才熄的灯,随后唤了全元:“去问问她怎么了?”
楚彻口中的她,全元听了会意。他俯了俯身随后朝临渊阁而去,钟娘被全元的话问的一愣,想了想才道:“良娣晚膳多用了些,便在屋内走了走,怕积了食。”
全元听了又回了书房回禀,楚彻听了蹙了蹙剑眉:“今日晚膳谁掌勺?”
全元听了只得又跑去小厨房,将今日掌勺的厨子召去了书房,楚彻询问了今晚临渊阁内的菜色,听闻只是有一道酸酿鲈鱼姜苒用了许多。
楚彻听着心上不由得一顿,随后又不自主的心跳渐快。
酸酿鲈鱼,酸儿辣女,楚彻接连沉了多日的面色难得缓和了些,他瞧着那极拘谨的厨子:“既然爱吃酸的,就每日都做些,但要记得适量。”
那厨子闻言连忙俯身点头称是。
楚彻扯了扯唇角:“退下吧。”
全元能轻易察觉到楚彻今晚心情不错,他每日跟在楚彻的身旁,最是了解楚彻的心意,他表面上冷着良娣,却是连晚熄了会灯也要过问。
虽说每日一回了宫中就回书房,却坐在书房里一动不动瞧着临渊阁内的烛火。
全元虽不知楚彻为何这般,却知他定是有难言的难处。
楚彻沐了浴,换了干净的中衣,全元便唤人进来将浴水抬出,他看着楚彻上了窄榻,便熄了书房的烛火,慢慢的退了下去。
书房内的烛火灭了许久,楚彻却是一丝睡意也没有,他的脑海中满是厨子口中那句,姜苒只是多用了些酸酿鲈鱼。她那般爱吃酸,想来腹中是怀了公子,怀了公子,他自是高兴,可是怀了公子,父王未必高兴。
楚彻抬起手臂压在眼眸上,周遭似乎更暗了。
在燕西的这几个月他并非不想姜苒,相反他思念的紧,可是回了东宫他却没有勇气再同姜苒宿在一起,如同她在燕西时给他的答案,他同样不知道,若是日后他剑指中山,而姜苒执意挡在他长剑前他该如何。
他不想伤害她,可同时他亦放不下对中山的仇恨。
早先父王的仇恨他放不下,现在徐贲之殇他亦放不下。
所以他决定冷着她,在军营时,他明知她就在帅帐中,却愣是每日强忍着宿在议事营帐中。他想着只要他冷着她,不见她,他便不会再那般想她,可现实总是他期待的所相反,姜苒走后,他本就被挖空了的心,似乎更加空洞。
回东宫后,他依旧打算冷着她,他只觉得自己冷落的时间不够,只要时日一长,他就不会这般牵挂姜苒了,可现实仍是与他期待的相反,他因为一大早见她穿的淡薄站在庭院里而气怒了一上午,中午时派了全元回去询问,得知她没有着凉,还乖乖的学了刺绣便午睡时,胸腔的恼怒才消散去。
楚彻只觉得心跳越来越乱,他猛然从窄榻上坐起,姜苒的小脸浮了上来。
她倒是将自己吃的愈发圆润,愈发没心没肺,却独留他在这里克制纠结,楚彻一瞬翻身下了窄榻,他打开书房的门,泠泠月色洒落,将庭院照的如水洗般清凉,楚彻望着临渊阁紧闭的大门,他出了书房,踏下门前的几级台阶,沿着石子小路向临渊阁门而去,外室的窄榻上,钟娘睡得正熟,楚彻合门而入,他转过屏风,朝姜苒的床榻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