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瘸子家的母羊断奶,季唯的铺子眼看着开不下去。他急的夜不能寐,忙得脚不沾地,接连数日,白天四处奔波找人,晚上睡在铺子后屋里,连西巷老屋也不曾回。
可饶是这样,也还是没寻着合适的人家。
“赵虎,派个人把这蛋糕送出去。”季唯抽空做完了今日的蛋糕订单,随便找了个空地坐着。
天气热,再加上面包窑温度极高,他不过是在这做了半个多时辰的蛋糕,就已热的头发黏在脑门上,跟水里捞出来似的。
阿秋端着水壶和茶碗,在汉子堆里头穿梭送水。
转了一圈,刚停下来歇息,就扫到了屋前坐在地上的季唯,立马又朝他跑过去,倒了一碗水递给他,“季大哥,喝碗水吧。”
“谢了。”
“你要不要去休息一下?天气这么热,万一中暑了可不好。”
“我这皮糙肉厚的,不至于。”季唯喝干水,把搪瓷大碗递给阿秋。
“绵绵不在家中,你好些日子也没回西巷了。”阿秋蹲在季唯边上,掰着手指数了下,怎么着也在这后屋里住了五日了,“此地简陋,稍住几日也就罢了,长住并不适合,季大哥还是回家休息的好。万一累的病倒了,你身边也没人能照顾。”
“我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哪需要什么人照顾?更何况你都能住得,我又有什么不能住得。”季唯站起身,拍了拍身下的小杌子,让给了阿秋坐。
“你脸都白了,又出了不少汗,比我更该好好歇歇,坐吧。”
阿秋也觉得脚步虚软,没再推辞地坐在杌子上,有些不好意思,“我当初没地方可去,要不是季大哥收留我,恐怕就要住在街上了,哪还有资格嫌弃?”
说起此事,就不得不提起阿秋初来北街铺子帮忙时,毛林铁与他的争执。
毛家在东街另一头,跑到北街算不上远,但也绝对不近。
阿秋不顾毛林铁反对,毅然决然从家里跑到北街来上工,与毛林铁闹翻了一回,拿着工钱连家也不回了,就住在铺子后边的屋里凑活着睡。
过了几日,家里头没人,毛林铁实在是撑不住了,跑来求阿秋回去,也不敢随意冲他喊叫打骂,就连平日里说话的声音都低了三度,还时常捉鱼虾给阿秋,买猪肉讨好他。
自那以后,阿秋在家的日子着实滋润了不少。
“能让你们夫妻二人更为和睦,这等小事不值一提。”季唯上下打量着阿秋,笑眯眯道,“说起来,你这些日子似乎长了些肉,看来伙食不错啊。”
阿秋低头看了看腹部,有些苦恼,“也不知怎的,近来天气热,没什么胃口,却还长了不少肉。”
“长点肉好啊,太瘦了容易生病。”
“你可就别笑话我了,肉长的多了,我家那个可就该嫌弃我了。”
“经过上回,毛兄还敢嫌弃你?”
季唯冲阿秋眨了眨眼,打趣道,“以瘦为美不可取,总要身体康健才是最好的。你看绵绵之前弱不禁风的模样,我专给他养了些肉,也不知这段日子掉了没……”
话一说出口,季唯就沉默了下去。
若不提也就罢了,可只要想到了那个离家多日,未曾相见的少年,连日里压抑住的情绪,瞬间冲破了桎梏涌出来,沉甸甸地压在季唯的心头。
他不自知地叹了口气,有些惆怅,“他这一去,似有月余了。”
坐在他边上的阿秋惊了下,抬头望天,心中默数,好半天才确定道:“可是绵绵才去县学念书不足十日,你记错了。”
第81章
大溪镇, 书院。
“看不出你对这天下大势, 还颇有研究,我还当你只知吃呢。”赵勉光跟前摊着一沓纸, 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小字,字迹圆润有劲,却偏偏不甚规整, 歪七扭八,四下飘飞。
乃林泰所写的四国论。
“我将来可是要当官的,不懂政论怎么当?勉光兄,你如此小瞧我是为哪般?”林泰盘腿坐在床上, 膝盖上也摊了几张纸,是纪宝山所写。他看得津津有味,时不时指出其中漏洞, 说与纪宝山听,“西临内忧外患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功夫搅合进天下局势?当然是要与我们大乾联合, 才能够抵御北边的满国。若如你所说, 只看其偏居一隅,物产颇丰, 以此来断定西临国力,容易误判。”
纪宝山连连点头,佩服道:“那陈沛之虽为黄先生所喜,可就我看来,林泰你绝不输给他!”
林泰不屑地斜了他一眼, “谁耐烦跟他争这个?到时考场上见真章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