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袖一甩,甩走所有人间纷扰愁绪,留给自己一派清明与独身清白。
戏台子下除了那些不懂欣赏曲儿的农家粗人,还有整个戏班子的成员,此刻已经均是泪流满面。
这最后一出戏唱罢,这一切就都不复存在。
帷幕落下,倒在戏台子之上的安晴这才缓缓起身。收了水袖,走下戏台。台下已经有两位穿着巡警制服的人在守候,只等安晴卸去妆容后,随着二人回上海租界中。
戏班子的人急匆匆赶到后台,却在看到两位巡警之时连连刹住脚步,不敢再上前一分。
“官老爷……”班主是个已经白发苍苍的阿婆,在一班年幼的孩子面前,唯有她必须出面,与巡警攀谈。
安晴面上的胭脂朱砂还未卸下,只摘了头上的戏冠,置于一旁案台之上。“瞿老,你们去收拾东西吧,这儿不用你们操心。”
巡警只负责来接人,这老班主说什么,他们都只会驱赶,但是安晴的话,却不能无视,于是收起手中配枪,不再关注那一群年老亦或者年幼的戏子。
老班主欲言又止,在原地焦急许久,最终只化作一声长叹,转身带着那群孩儿离开。
兰园里那些年纪尚好的伶人都已离开,只剩下这一群无依无靠的孩儿,还在这儿试图寻一丝安定。
等老班主等人离开,安晴脸上的脂粉也已经卸下,露出那张清丽的面容。这身子眸子细长,五官均是小巧精致,由于肤色苍白,乍一看,并无多少出彩之处,但是,若是一笑,细长的眸子,浅淡的薄唇,就仿佛被点燃了一般,刹那间既是风情万种,摄人心魂。
舒棠,兰园的舒棠,可是这上海境内有名儿的祸国妖精。
珉起唇瓣,只瞧了一眼那候着的巡警,便不再多搭理,而是起身回屋,拾掇起屋内的家当来。
自个儿都要走了,哪有留下痕迹的道理?哪怕是一把火烧了,以原身的性子,也是不愿留下的。
慢条斯理的整顿完毕,才将包袱扔给一旁的巡警,而后迈着清寡的步伐走出兰园。
走出兰园不久,身后那一处就燃起了大火,火舌冲天,恍惚间就如同漫天的烟火,美得惊心动魄。
安晴顿了顿,才迈上那候着的小轿车。
正文卷 第370章 雪月风花(二)
这个位面正处于封建时期向现代文明时期过度的阶段,华夏处于内忧外患的生死之际,外有倭国入侵,内有军。\/阀混战,不说烽火连天,单论偶尔街上响起的枪声,都足以惊碎所有平民百姓的心。
唯有一个地方,仿佛人间极乐之境一般,满是纸醉金迷,不知民间疾苦。这地儿,便是上海租界内。
安晴半倚在后座车窗上,瞧着外边儿的景色,一路由残垣断壁到灯红酒绿,眸中迷雾一般,叫人瞧不透里边的心思。
她到这个位面已经三个多月,瞧着兰园由最后的余晖,到现在化为一抹火光,不是不能改变,而是不行。
这个时代太过于特殊,谁都无法阻挠其改革变化的进程,安晴只能眼睁睁看着周遭一切的变化,却不能做出事儿去阻止。兰园的落寞也是必然,一边是炮火连天,一边是纸醉金迷,这兰园处于哪边都不合适,所以,只能被淘汰。
而原身也留下了心愿,希望安晴去完成。
原身并非善类,那“祸国妖女”一词若非她刻意展露风情,也不会如此盛名,她深知自个儿魅惑男人的本事,并暗自引以为豪,而那心愿也非什么救世济民,而是“绝代风华”。
一个女子要做到“绝代风华”,绝非易事,但是只要模样倾国倾城,便是成功了大半。
这剩下的小半,事在人为。
安晴这次进入租界,便是实现原身心愿的第一步。
一位戏子容貌再出众,也终究不过是常人眼中的末等贱民,如今进入租界之内,就算姿态摆得再高,实际上其实也只是进入那歌舞厅之中做那歌女罢了。
只是这个歌女,略有不同。
“舒棠小姐,夫人已经久等,还望动作快些。”巡警下车,弯腰为安晴打开车门后,安晴才缓缓下车,并没有搭理。
平日里唯有清冷示人,才会将那偶尔的魅惑衬得弥足珍贵,衬得世间少有。
车子是停在一座西式新古典主义风格建筑前,门庭之前挂着灯箱,上印有“夜上海”,且在周遭挂了一圈霓虹灯,晚上来临后,就能发出红绿光芒,印出富贵与奢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