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罚跪丢的是脸。京官穷为什么还那么多人想做?那不就是御前行走有体面嘛!可如果在人来人往的乾清宫前跪半日,那就是御前行走改御前长跪,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
这种处罚才能真让人长记性!顺治爷真是罚人大手!
正在阿灵阿在心里为顺治唱一曲赞歌时,康熙举起了今日的第三封折子。
他正要打开,乾清宫外的值守太监匆匆进屋在顾问行耳边说了句话。
顾问行听罢脸色巨变,急忙到康熙身边说:“万岁爷,明珠大人来了,现在跪在乾清宫外说是待罪。”
不止是阿灵阿,几乎是所有人“唰”得抬起了头。
而本来肃着脸的康熙,这时候脸上的表情却有那么一点点“蒙”了。
“明珠?”
“是。”顾问行朝进屋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太监回禀道,“万岁爷,明珠大人身为内阁大学士说他未能在一个时辰到乾清宫议事,已经按圣旨跪在乾清宫外。”
乾清宫内弥漫着一阵诡异的沉默。
阿灵阿是知道明珠装病,康熙和索额图等人是揣测明珠装病。
装病的人来请罪,最大的问题是,他的病,怎么装下去?
阿灵阿心吊在嗓子眼,心里咆哮着:明相,你可别为夫人遭罪就乱来啊,不值当不值当!
然后眼睁睁看着太监去请明珠进屋。
明珠一瘸一拐进屋的时候,乾清宫内诡异的沉默变成了一片窃窃私语。
他的腿上还夹着夹板,只要还长眼睛,就能看见夹板上渗出的血迹。
铁板钉钉地告诉大家,他明珠没有装病,他是真的伤了。
看见明珠腿上的那伤,阿灵阿是死握着拳头,用指甲掐着肉才让自己不变脸色。
那血、那伤怎么来的,阿灵阿随便想想都觉得心惊。
明珠拄着一根拐杖,哐当跪在了地上,满脸是水地喊:“罪臣叩见万岁。”
刚刚还气性大、脾气大、嗓门大的康熙,现在是直愣愣地瞧着明珠,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手里还捏着他今日要掏出来的第三封折子,这是御史郭琇弹劾明珠朋党的奏章,桩桩件件都是要害。
但眼前的明珠让康熙没法把这折子再往外翻了,他瞧着那血淋淋的腿,问:“明珠啊,你这伤……如何了?”
这腿是明珠自己生生砸伤的,他到现在还疼得耳膜都在震,听见康熙问话虚弱地说:“奴才年岁大不中用,让主子操心了。”
“哦哦。”
阿灵阿耳尖,听出康熙这几个“哦”下,是那么点子心虚。
本来今日全是康熙一人的舞台,又是疾言厉色重罚朝臣,又是痛心疾首问众忠心,本来就要上第三出的时候,明珠硬生生带伤上阵,把风头全抢了过去。
幸好,康熙还是有经验之人,他瞪着明珠的腿伤问:“明珠负伤前来,所谓何事?”
明珠按着自己出血的伤口,颤抖着哭诉:“奴才万死,今日前来但求万岁爷两件事。一,我家夫人上香遇袭,幸得公夫人救护无碍,可连累大格格受惊至今在畅春园太后身边调养,劳动太后操劳实在不该,奴才请万岁爷彻查此事严惩凶手,以免伤万岁孝名。”
这件事不算意外,且明珠挑的角度极好,这不是为明府查案,是为太后查。古人以孝治天下,这名头挂上,后面怎么做都不错。
接着他哭得更狠地说:“二,奴才得知以羁押靳大人,靳大人赤胆忠心,为治河能臣,为河工事屡次与奴才不快。但其中过往都是我为媚上求功、为一己私心逼迫靳大人而造成,请万岁爷明察,莫为明珠这个不争气的奴才牵连治河能臣。”
别说康熙懵了,阿灵阿懵了,连索额图都懵了。
在场所有人都是一副“明老贼你唱的是哪出”的表情,各个目瞪口呆地看着明珠在那儿哭得死去活来。
只有演的上头的明珠知道,自己死去活来里有一半是真的疼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