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院长摞下这句话一掀袍子走了。学生们于是展开宣纸乖乖提笔开始做文章。
他布置的这功课不可谓不多,也不可谓不难,徐承志费了半天功夫才做完其中的一半,他看乙字班的其他人也是差不多,有几个是抓耳挠腮,脸都憋红了。
不过倒没有人因此对把厨房烧起来的罪魁祸首报以一句怨言,这叫什么,这大概就叫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吧。
尤其当第二天,换成他们班做早点的时候,吃着自己捏出来色香味都和昨天想去甚远的包子,徐承志想,就为了那一口美味,再做十首满江红他都乐意。
书院里的生活平静而充实。除了见着院长和夫子要行大礼外,平时同窗们之间相处都甚是轻松。
都是男孩子也都是爱玩的岁数,书院虽然不让他们出门,但下课之后想干什么却不拘着他们,有些会相约去蹴鞠,有些一起品文章,还有些无聊地则上后山打鸟去,总之干什么的都有。
徐承志是长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徐家因为徐老太爷的“规矩”总显得死气沉沉的,弟妹虽然可爱,但每天见着也就点头问安,从来不和他玩在一处。
徐承志来了书院之后反倒是觉得日子比以前轻松多了,还多了像兄弟一样的同窗好友,现在想想,当时自己不想来简直就是脑袋被驴踢着了。
当然,书院大几十号学生,有守规矩的就有不守规矩的。总有些性子野的耐不住寂寞的学生,想法设法地要溜出书院到扬州城内去玩。
白院长也不知是高瞻远瞩还是未雨绸缪,他来到书院后立刻是雇了一批体格高大的仆役,他们中有不少人听说都是混过农民军的。
这群仆役平日有三个工作,一是守护书院的安全,据说当时清军入关的时候一队鞑子兵闯到书院里想掳掠一番,结果硬是被书院的这群仆役们给挡在了门外,二是做一些粗重的体力活,修个屋顶啊,到了天气好的时候把书院里的书都搬出来晒啊,三则就是负责抓这些总想偷溜出去玩的学生。
猫若是厉害,这老鼠的智商也是水涨船高。
仆役们手上有功夫学生们拼力气是拼不过的,于是就得开动脑筋。这五花八门的法子就这样出来了。
钻狗洞的有,翻墙的有,爬上树从树上翻出书院的更是大有人在。每天这群仆役们就和学生斗智斗勇。
徐承志这天同丙班的几个学生约好了,一起坐下来打算聊聊“家国形势”,下课后他和黄姓同窗正往丙班的学堂去,一辆载着酒坛子的板车从两人身旁经过,往书院大门口去。
书院里上至白院长,下至夫子,没事都喜欢喝两口,扬州城有名的酒坊杏花坊每十日会送一批酒来,再顺道把上回的空酒坛子拿回去,这都是书院里惯常的事了,徐承志来了几个月都瞧见过好几回。
但今日,当那杏花坊的伙计推着板车经过徐承志身边的时候,他却不自觉地多看了几眼。黄姓同学说:“你瞧什么呢?该不会是想偷夫子们的酒喝吧。”
徐承志说:“那东西有啥好喝的,又辣又苦,我才不喜欢呢。我就是觉得这车今儿有些不大对劲,这才多看了两眼。”
“哦,怎么个不对劲?”
徐承志指着那伙计说:“你看他,车上不过装了几个空坛子而已,他怎么推得这样吃力,头上直冒汗。”
黄姓同学看了一眼,果是如此,伙计似乎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推着板车往前走。
“再有,空酒坛子放车上这么被推着走,总会七摇八晃的不稳,可你看看,那车上每个酒坛子都稳得很。”
黄姓同学再点头表示同意。
徐承志得到认可十分开心,最后往地上一指说:“最后就是这地上车轱辘的痕迹了,都是空酒坛子,怎么车轱辘印会这么深?”
黄姓同学恍然大悟,说:“难不成,那酒坛子里别有玄机?”
徐承志噙着笑说:“咱们在这看着,马上就能知道了。”
杏花坊的伙计推着车走到书院门口的时候被看守大门的仆役给拦了下来,这些仆役每天和学生斗智斗勇,早就练出了火眼晶晶。他们把满头大汗直喘粗气的伙计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就呵斥他到一边站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