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夫人恍然大悟,打量着孟淑和明艳大方的眉眼,是了,她忘了孙女与孟家长女还有这么一层关系。
孟淑和大大方方地直视薛老夫人,急得孟二夫人拧了她胳膊上的皮肉一下,这才低下头去装羞涩。
果然是泥腿子家的姑娘,模样看上去好,内里仍是不识礼数。薛老夫人心里冷笑,面上却不显,反倒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温润细腻的白玉绞丝镯,亲自带到孟淑和手腕上:“姑娘,别嫌弃,拿回去玩吧。”
说完,她侧身对孟二夫人道:“说来老身的孙女与您侄女也是有缘分,蒙皇后娘娘青眼,同在宫里陪侍十公主,我们做长辈的就别耽误她们小姐妹说话了,让她们去边上屋子里玩吧。”
薛琅再未想到一向难缠的祖母今个如此好说话。担心祖母反悔,她立即起身:“祖母,那孙女先行告退。”
“谢过老夫人。”孟淑和跳下椅子,一个箭步迈到薛琅身边,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走,“走吧,去我们那边禅房说话。”
临出门的时候,孟淑和又扭头对薛老夫人说:“老夫人,晚点我再把薛姐姐给您送回来,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孟二夫人喜庆的笑脸僵住了,薛老夫人眉头微颦,倒底没拦着她们,仅是嘱咐丫鬟婆子们好生服侍大姑娘。
薛老夫人与孟二夫人是初次见面,且出身不同,彼此无有太多话题可讲,客套几句就散了。见外人走了,小卫氏有意就着先前被打断的话题继续说,却被自家婆母横了一眼,吓得不敢说话。
随意找个理由打发了侄儿媳妇,又遣走了服侍之人。薛老夫人劈头盖脸地训斥了儿媳妇一通:“亨泰多大了?当着大姑娘的面你就敢叫他进来。你以为我看不出你打的什么算盘吗?我就把话说明白吧,亨泰和大姑娘的婚事不成。”
“母亲,”小卫氏哀哀叫道,“亨泰可是您的亲侄孙,是您从小看着长大的。人品才学哪样比别人差,为何配不得咱家的姑娘?”
薛老夫人淡淡地说:“我是喜欢亨泰那个孩子,可谁不知道他有癫症。你嫂子也是个没成算的,这时候了还敢带他到人多的地方,上次不就是他在外面发病,把贴身小厮给活活掐死了,才把事情闹大了吗?弄得好好的孩子不仅无法科举出仕,连说亲都难。”
薛老夫人是偏心自己侄女,也不喜欢薛琅这个她讨厌的先儿媳生的孙女,可终究没厌恶嫡亲孙女到要推着她进火坑的地步。而且孙女受宫中贵人赏识,将来说亲的时候可挑选的余地不小,指不定就能结一门对家族有助力的亲事。而娘家卫家,虽然她不想承认,但确实近些年来没落了许多,说是二等世家,家族里壮年一代连个能拿得出手的人物都没有,名声全靠祖宗的名号撑着。卫亨泰这位侄孙原本是小一辈中的佼佼者,偏偏命不好,竟得了癫症。平日看上去温文尔雅,发起病来六亲不认,喊打喊杀,人等于说是废了。
“母亲,总不能让亨泰这辈子都说不上亲事啊,而且他的病也好——”
“是你们姑嫂的眼光太高了,平白耽误了亨泰的终生。世家嫡女就别想了,往底下人家找找,或者去外地找找,总能找到好姑娘的。”薛老夫人不耐烦地打断了小卫氏的话,“再说了,你这个做继母的把原配嫡长女嫁给有癫症的娘家侄子,名声还要不要了?别当世人是傻的,连这都看不出。此事不必再提。”
婆母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小卫氏只能怏怏地住嘴。
“好了,我要歇息会,你出去吧。”薛老夫人面露倦色。
小卫氏行礼告退,眼里写满了不甘。姑母说的话好没道理,商户女养出来的姑娘能有多金贵,她还怕委屈了侄子呢。 小卫氏才离了婆婆, 娘家嫂子就缀上来了:“好妹子, 姑母如何说的,亨泰的事能成吗?”
小卫氏急忙摆了摆手,拉着卫夫人进了一间无人的禅房,悄悄说:“母亲不依啊, 把我骂了好一通呢。”然后她将婆婆的话鹦鹉学舌地对嫂子复述了一遍。
卫夫人眼圈通红:“姑母怎能这么说亨泰呢,他都快二十了, 我难道能把他一辈子拘在家里不成?那不是养儿子, 是管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