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主辱臣死,唐煜尚未有何反应,旁人先忍不住了,新上任的黄典军请缨道:“王爷,要不下官待会带人去教训这小子一顿?”
“不急,正事要紧,不要节外生枝。”唐煜瞪了黄密一眼,冲着凌长史微微颔首,“烦劳长史了,此事我心中有数,回头定让镇国公府给长史一个交代。”
“不敢当。”凌长史送唐煜上了马车。待滚动的车轮带起的尘土散去,凌长史揉了揉眼睛。奇怪了,王爷往常出门玩乐只带太监和侍卫,今日出去带那么多位嬷嬷作甚?
马车内,唐煜问姜德善道:“一切还顺利吧?”
姜德善应道:“王爷放心,王妃派人传信说卫氏已经出门了,算算时间刚好。”
…………
慈恩寺山门内,穿着一身老气的沉香色绉纱八宝纹褙子的小卫氏正冲着侍女发脾气:“车轴断的蹊跷是什么话?他一个车夫居然连马车为什么坏了都不知道?”
薛老夫人说是让小卫氏老老实实待在房中礼佛,不得随意外出,但白日里薛沣得去国子监当差,薛琅住在祖宅备嫁,剩下两位主子是小卫氏亲生的,薛老夫人派过去的几位管家娘子更是个摆设,小卫氏真要出门,阖府上下没人拦得住她。这日她在家里待得气闷,便命人备好车马,去慈恩寺上香兼散心,谁知正欲打道回府时发现马车坏了。
蓝衣侍女低着头,支吾着说:“夫人,车夫问您需不需要他先去街上的车马行里租一辆车?”
小卫氏喝道:“还不快叫他去!难道要你家夫人我走回去不成?”
“夫人!”另一位侍女一路小跑过来,边喘边说,“真是巧了,齐王今日微服来了慈恩寺礼佛,他听寺里的僧人说薛家女眷的马车坏了,派了一位公公过来问我们需不需要帮忙。”
“齐王?!”听到继女夫婿的封号,小卫氏身子顿时矮下去了半截,也没精神骂下人了。她踌躇许久,咬牙道,“那,那我就见见这位公公吧。”
片刻后,一身青色内侍袍服的姜德善出现在小卫氏面前。他手里举着一把麈尾,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见过薛夫人,听闻您府上的马车坏了,王爷就派小的请您坐我们王府的马车回去。”
小卫氏脸上艰难地挤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客气地推辞两句。姜德善笑道:“夫人是王爷的长辈,王爷岂有看长辈落难不出手相助之理?夫人就别客气了。”
小卫氏心里有鬼,不免有点犯嘀咕。不过她见齐王派来的內侍说话十分客气,又自负继女绝不敢将当日之事告诉外人,渐渐放下心来,以为齐王是看在亲戚情面上帮她这位未来岳母一把。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小卫氏矜持一笑说。都说齐王是个纨绔王爷,今日一见,还是挺知礼的,可惜配了薛琅那蹄子,着实可惜了。
姜德善一甩麈尾,引着小卫氏一行人向一辆青盖马车走去。
临上马车前,小卫氏突然停住脚步:“这位小公公,我想着还是先向王爷道个谢。”
姜德善意味深长地说:“夫人何必心急,王爷和夫人总会有相见的时候。”
小卫氏以为他指的是大婚后的回门日,回了他个客套的笑容便扶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 四月初八是佛祖释迦摩尼的诞辰日。每年此时, 京中各大寺院皆会举办规模盛大的浴佛斋会。斋会上最重要的一项仪式便是将佛像置于盛着以檀香、沉香、冰脑等名贵香料调制而成的香水的金盘中为其沐浴,善男信女亦多爱挑在这日布施。
慈恩寺中香客如织,信众成群, 不乏有贵人出没其间,然而苦慧大师却没趁此机会与贵客拉关系, 而是躲在屋子中叹气。
娃娃脸沙弥圆真步履匆匆地走进方丈所居的静室, 站定后行了个佛礼:“阿弥陀佛, 祖师,齐王殿下已经走了。”
苦慧大师的白眉毛剧烈地抖动两下:“你打听到这位爷是来寺里做什么的了吗?”之前听闻齐王大驾光临,他以为对方是来参加浴佛斋会的, 便亲自出门迎接, 然而齐王就在山门附近转悠,既不肯进来观会也不肯找个地方坐下喝茶, 那副气势活像是与人在慈恩寺山门前约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