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冲突其实挺严重的,在国企改革大潮下,梁副处长这个国资局的主管副主任,权力之大不言而喻,对于想分一杯羹的民营老板,简直就是太上皇一般的存在,要不是到了生死关头,或者实在没法忍,再大的老板,哪怕是跨国公司的老板,都不至于当面顶撞,还把话说的那么难听。
反过来也一样,梁副处长的工作,需要靠这些老板来支持,棍子和甜枣都要有,可他刚才那番话,等于是翻脸了,就差没直说,以后要专门‘整’那个老板。
怎么搞成这个样子嘛,梁一飞自己也是企业家,虽然不关自己事,可他真不愿意看到企业家和政府之间的关系紧张到这个地步。
“嗨,我也是没办法,被逼急了,只能去逼他们。”梁副处长想了想,摇头苦笑:“他们也不容易,可怎么办呢,总得让人吃饭吧。”
“领导,这话我怎么听着迷糊呢。”梁一飞问。
“还不是制药厂的事嘛。”梁副处长说。
制药厂,外资撤了,重新收归国资局管理,国资局是政府单位,没法专门去经营,厂子那么多工人,不能一直靠着国资局出钱补贴,也贴不起。国资局去跟劳动局要钱,劳动局也不肯给,反正现在都在扯皮。
哪家也没余粮啊,况且这可不是搏一次款能解决的问题,总不能一直养着这些工人。
于是梁副处长就找了一批当初想买制药厂的老板来再谈,可现在这烂摊子,谁愿意接手? “这话我两私下讲讲,群众里也有坏人啊。”梁副处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摇头无奈苦笑了一下。
“这话又怎么讲?”梁一飞笑道。
“还能怎么讲,你也是老板,工人们不好打交道吧。”梁副处长一副‘你懂的’的样子,虚虚的点了点梁一飞。
制药厂的工人们尝到了‘闹事’的甜头,发现只要闹一闹,不光闹事的人没责任,下岗也不用下了,连班都不要上,每个月还有一份固定的钱拿。
现在他们胃口大的狠,国资局管着制药厂还好点,要是卖给个人,那还得了?国资局去试探了一下口风,工人们提出的条件吓人的很,补偿都能要到天上去。
这种情况下,工人全部成了刺头,动不动就以闹事为筹码提要求,哪个老板敢接手?
何况现在制药厂又成了上级重点关注对象,省里主要领导都过问了,稍微有个风吹草动,就有领导找谈话,人家外商实在干不下去拍拍屁股走人,大不了之前的投资不要了,可国内的老板们朝哪走,要是在激起事件,前后帐一块算,到时候钱没赚到,人搞不好还要背黑锅进去。
今天梁副处长看那帮老板态度坚决,一狠心,干脆用‘压任务’的方式,可老板们也不傻,宁可当场和梁副处长翻脸,也不能接手这个定时炸弹!跟梁副处长翻脸,撑死了是个人矛盾,事后还是能沟通挽回的,要是接手了制药厂……
“难怪。”梁一飞摇摇头,笑说:“这事搁我身上,我也不打死不能接手。”
“你小子,别一张口就躲,我没想过让你来接,你现在把汽水厂办妥了比什么都强。”梁副处长挥挥手,说:“我也是没办法,制药厂也有五百多号人,一个月现在就发最低工资,那也要十万块出头。这钱从哪来,国资局没有,劳动局不肯给,都在扯皮!”
看梁副处长一脸郁闷的样子,梁一飞都能想象得到:制药厂是从国资局手里卖掉的,劳动局当然不管,国资局又属于财政厅下属部门,不管他到哪,怎么要钱,人家就这两句话立刻就能堵回来。
估计,他们上面的财政厅,也在给梁副处长压力,全省的钱都归财政管,这他妈不是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嘛!
“我如今就成讨饭的了,每个月定时要想办法要十万块钱出来,要不,制药厂的工人就得去我家吃饭打地铺。他妈的……”
梁副处长很罕见的爆了一句粗口,摆摆手:“行了行了,不说这个,说起来我就头疼的狠,你今天来干嘛的啊?不是找我要钱来了吧。”
“和钱还真相关,跟下岗工人也有关。”梁一飞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