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来新生意了。”
梁一飞晃了晃白建国留下的塑料杯,“一个杯子厂。点子还没出,先给了一千块钱。爸,你拿去家用吧。”
说着,把牛皮信封放到大圆桌上,顺手开始吃馄饨。
“家用不着,你自己留着!”梁义诚凑过来看看桌上的一堆纸,问:“还没头绪啊?”
“暂时没特别好的。”梁一飞也想换换脑子,就问:“爸,舞场好玩不?”
“嗨,别提了,没去舞场。”梁义诚摆摆手,脸色有点尴尬,把领带整整齐齐的叠好,说:“又让你萍姨破费了。”
原来萍姨看他穿了一套西装,领带都能把人勒死,这还怎么跳舞嘛,于是就领着梁义诚去市里一家歌舞厅,喝茶聊天。
歌舞厅档次和露天舞场不一样,露天舞场,一块钱两块钱的票,再买两瓶汽水,三五块钱足够了。
舞厅里,随便一瓶健力宝,外面卖两块五钱,里面就要四五块钱,进去一趟,少说二三十,那些个体户去玩,一晚上上千块钱都能花掉。
和萍姨两个,花了38块钱,梁义诚身上就带了20,还是萍姨买了单。
“对了,你萍姨还给你带了这个。”
梁义诚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包装蛮精巧的小盒子,里面有一块黑色胶带的电子手表。
过上几年,国内电子元器件产业逐步起来之后,电子表是最不值钱的东西,远远不能和机械表相比;
但是现在不一样,电子类产品是最时髦的,也不是说特别贵,但不容易买得到,好多都是出国旅游、香江水面上走私进来,用来送人最有面子不过。
“这行,我正好留着看时间。”梁一飞戴上瞅瞅还挺像那么回事,适合他这个年纪的人,随口问:“萍姨怎么想起来送我电子表啊?”
“她一个朋友,才从香江旅游回来,好像就在那个舞厅当什么经理,给她带了一堆礼物,她说这块表你能用上,就让我带你给。”
梁义诚把汗衫脱下来放在盆里洗,光着膀子,半开玩笑说:“每次都是她补贴咱家,这么搞下去,你爸我也要琢磨着下海多赚几个钱才行。”
梁一飞拿着这块表,忽然跟触电似的,猛地一回头:“爸,你说什么?!”
梁义诚双手拧着汗衫水分,回头说:“怎么了,你爸我就不能下海?”
“不是,前一句。”
“带表?”
“还前!”
不等梁义诚说,梁一飞自己一拍大腿,“旅游!唉吆我去,我怎么没想到呢,就是旅游嘛!”
梁义诚搞得莫名其妙,擦擦手,过来要摸梁一飞的脑门,看他是不是发烧了。
“爸我没事!你都不用下海,就你随便这几句话,就顶好几万块钱!” 凌晨六点半,滨海市火车站。
天刚蒙蒙亮,好多等车的人还在候车室里打着瞌睡,白建国和刘敏一人拎着一个大旅行包,另外一只手把自己的公文包夹得紧紧的。
眼睛贼亮!
火车站这地方扒手太多,他两这趟出差的差旅费、伙食费的发票,都在包里呢,丢了,回去报销不掉,他两就得自己掏钱。
刘敏还好,白建国两只眼里全是血丝!
昨天在招待所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的就一直没怎么睡。
做人做事,最怕患得患失,有了患得患失的心思,这脑子就得神经了!
白建国现在就是这样,心态有点失衡,这两天的心思就跟坐过山车似的:
来之前,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没太大指望;
可是真去罐头厂考察,看到罐头厂那副欣欣向荣的局面,又忍不住抱希望了;
看到梁一飞真人,一个毛头小伙子,那点希望立刻打了个折;
梁一飞出了个‘提手’的点子,他忽然又觉得有戏!
等后来梁一飞说暂时想不到,他回招待所静下心来想,又觉得患得患失,世上哪有那么巧的事,能想到一个提手就很了不起了,梁一飞最后那副无可奈何的样子,也不像是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