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姜琬拱手一揖,就着昏黄的烛光,目光落在封皮的字上。
牢里没有纸笔,就算有,他也不可能瞒天过海,在何稳的眼皮子底下写封密信再安然无恙地送出去。
门都没有。
翌日,天才大亮。
宗小茹逆着光一步一步走进来的时候,姜琬正困极了,才浅浅睡着。
她在昏暗中适应了会儿,眸光凝定在姜琬身上,轻声唤道:“公子,公子。”
音尾说不尽有多柔情,所有相思已在这两个字上了。
姜琬未动,他在朦胧中做了个美梦,梦见江南秋日的清晨木樨香里,一路绿丛,黄衫少女踽踽独行……光影转换,万里长空,万籁俱寂,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走出洞房,痴痴等着久久未归的夫君……
“公子。”
姜琬一个激灵醒来,眼前的芙蓉面正和他梦中的女子重合了,他头疼地扶额,自言自语:“这个梦……”
竟醒不过来了。
宗小茹讶异地看着他:“公子,你说什么?”
隔着牢房门,她把手里的包袱递过去。
姜琬怔怔的:“宗小姐,怎么是你?”
宗小茹明了道:“如玉小姐去找的我,你父亲来过一次,被挡在外面了。”
“那你为何……”他并不想她牵扯进来,愧疚道:“小茹,对不起。”
事到临头,还是要她抛头露面。
宗小茹眨了眨圆眸,并没说这个,只小声道:“你换下的衣裳,给我带出去浆洗吧。”
姜琬一瞬恍然,他道:“烦请小姐先避一避,我这就换下。”
片刻之后,宗小茹抱着他的衣裳,眼眸微垂:“我走了。”
姜琬想伸出手握握她的手,又怕太孟浪了唐突佳人:“天凉了,早晚加衣。”
许多话,梗在喉中,怎么都说不出来。
***
宗府。
宗小茹把姜琬的衣服铺在软榻上,从领口开始往下捏,捏到腰带和袖口处,想了想,拿起剪刀拆开——
里面掉出来许多从书页上抠下来的字,每几个,或多或少的一起,用撕细了的干草丝串着,大概是要放在一起的吧。
果然,姜琬有话要送出来。
不能说,不能写了递出来,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了。
宗小茹找来一张白纸、浆糊,把一串串的字贴到纸上。
裴澄有诈,怀疑不是她本人。
速送太子知晓,查明。
……
宗小茹又看了一遍,才拿起来塞进袖中,静等宗东方下朝回来。 姜琬目送宗小茹离开牢房后, 仰躺在蒲草上, 心里有了底,很快就睡着了。
薄暮时分, 牢房的门忽然被打开,“你,出来, 何大人有话要问。”
姜琬被惊醒,起身一看,见他们找的是裴澄,微惊。
这时候,宗东方应该才回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就把他传出去的话带给太子,那么这个时候何稳审裴澄,恐怕是看出她出手之功夫非凡了吧。
皇室贵女, 习武的有,但能像裴澄这样,随手捡个木棍一扔都能在人身上戳洞的, 他还真没听说过。
何稳大约和他一样孤陋寡闻, 好奇心上来了。
不知是什么惊吓等着他们。
或许是个假裴澄?又或者从前的瑱王府中藏着绝世高手,如此种种。
有那么一瞬间, 姜琬很期待, 天马行空地做着假设。
在托宗小茹带出去的信中, 他也是以这个为突破口, 撇清裴澄和他的关系的。
可见何稳与他, 还真是所见略同。
只不过,这个疑似突破口,对他来说是转机,对何稳来说,就不知道意味着什么了。
一个多时辰后。
又有人来了,这次,话是冲着他说的:“姜琬,你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