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琬脊背发冷,心中字斟句酌,到嘴边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姜监军。”裴丰眯着狭长的凤眸,似不经意道:“你说,如果皇帝不允许你我回京,咱们在这里称王称霸,岂不更自在?”
他早他娘的不想回京城了。
“殿下。”姜琬几欲失态:“北夷乃蛮荒之地,当初的北夷王自认都不如京中的富户过的滋润,殿下岂能屈尊在此……”
这话说的假到不行,像毅王这种人,岂会把京中那点富贵安逸放在眼里。
裴丰忽然哈哈大笑:“姜监军真乃务实之人。”
到底是小门小户出来的,考虑什么事情都绕不过富贵安乐这个坎儿。
哪里知道他的鸿鹄之志。
姜琬也跟着笑笑:“在下看重富贵二字,让殿下取笑了。”
裴丰道:“我堂堂裴氏子孙,岂会看上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他弯腰凑近姜琬:“京城那个龙椅,我一样坐得。”
姜琬动了动唇:“殿下……”
无疑,裴丰动了反心。
“君逸。”裴丰忽然唤他表字:“不如你辅助我,日后得了天下,你我君臣共享荣华富贵,如何?” 裴丰说出这话来, 等于把自己的老底儿交了出来。
他有反心。
姜琬顿时色变, 好在他心中隐隐早有准备,瞬息谦笑:“承蒙殿下看的起, 在下素无大志。”
位及人臣是他志之所向,然而跟他的家人比起来,自然后者更重要。
裴丰没听到中意答复, 起身一掌拍在他的右肩旁上:“姜琬, 你可要想好了。”
姜琬肩胛欲裂, 痛的直想抽气:“殿下今日的话, 在下听完就忘了,一个字都不会记得。”
他既不会跟着裴丰反,也不会把裴丰的反心说出去,算是给彼此都留条活路吧。
裴丰盯着他,意念在杀与不杀这个人之间流转,末了怒笑:“好, 很好!”
姜琬不知何意,心下做了最坏的打算, 哑声道:“殿下,能不能让在下给未婚妻留书一封?”
要是逃不掉被裴丰灭口的下场,他临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宗小茹了。
见裴丰不语, 姜琬又道:“在下与宗姑娘婚约一场, 总要有个交待。”
裴丰凤目之中冷芒闪闪:“你倒是个情种。”
姜琬不语。
“杀了。”裴丰顿了下:“可惜!”
姜琬听得一线生机, 当即跪到在地:“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不杀。”裴丰道:“本王难放心。”
姜琬的心像在油锅中被煎着一样, 跪在地上一语不发, 只等着命数如何。
“殿下,朝廷的书信来了。”副将在大帐外面兴奋地喊了声:“是陛下的亲笔。”
裴丰看了一眼姜琬:“姜监军起来吧。”
说完命副将进来,当着他们的面拆开御封看了遍,又卷起来,微叹道:“来的倒快。”
裴丰出征的时候皇帝留了一手,所有派遣过来的将领,在战事时听主帅的,一旦战事平息,除了皇帝手谕,谁也调遣不动。
前几日皇帝和太子平息京中形势后,十万火急地派人给北境的朝廷军将领送了手谕过来,命他们各自撤回原先的驻地去,不必再听从裴丰的调遣。
皇帝还另外给裴丰写了封信,信中大叙兄弟之情,许诺回京后要同他共享江山云云,总之,就是先哄着人回了京城再说。
姜琬不知是何变故,待要发问一二,就见裴丰拂了拂袖子,转身出去了。
大概有急事。
有个小卒见他在地上趔趄了下没起来,过来扶起姜琬:“姜监军,你不要紧吧?”
姜琬脸热,觉得自己很没用,这点风浪就吓的腿软,低声道:“谢了,我没事。”
小卒不放心地道:“您快回去歇会儿吧。”
这一仗打完之后,人人都累的去了半条命,武人尚且如此,何况姜琬一个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