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铁甲动帝王_作者:步帘衣(235)

  顾烈像是没看见,语气依然平静得很,言辞却是无比辛辣:“昭儿年幼,才刚理了几件事?寡人琢磨着,老天爷要是不满,也不满不到昭儿身上。按你们这意思,老天爷是不满寡人这个无能之君啊。”

  这下子,方才袖手旁观的大臣们也都跪下了,满朝文武诚惶诚恐地喊:“陛下息怒!陛下息怒!”

  顾烈不说话,满朝文武就这么跪着,汗湿了一背。

  唯独站着个定国侯。

  他气定神闲地站在那儿,让顾烈想起他初投楚军时,那副鹤立鸡群的样子。

  顾烈看着狄其野,狄其野也看着顾烈,眨了下眼睛。

  “定国侯有何异议?”顾烈只能给他递梯子。

  狄其野笑了笑:“陛下,方才那些怪力乱神之语,臣没听清。想必也不是什么金玉良言,既是胡言乱语,不如就此翻篇,重新议事。毕竟,诸位大臣拿着民脂民膏的俸禄,可不是用来请他们占星算命的。”

  群臣不管服不服定国侯,都听得出定国侯这是在消陛下的火,因此就算被狄其野暗讽了一把,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说到最后,狄其野顿了顿,补充道:“颜法古除外。”

  颜法古很是委屈,还跪着呢,就对陛下哭道:“陛下,定国侯这是污蔑,臣在工部勤勤恳恳,可有俩月没去钦天监了。”

  这话说得跟他跑去望星台是天经地义似的,哪朝的工部侍郎没事就往钦天监跑?

  他们俩这么一打岔,顾烈有心再沉默了半晌,也就给了面子。

  顾烈道了平身,从左到右扫了群臣一眼,才冷声道:“有事启奏。”

  当夜,顾烈带着狄其野出了宫。

  早朝时顾烈发作了群臣,姜扬也就没好意思问,下朝时拦了狄其野,请狄其野带的话。

  姜扬家中老太爷八十岁寿辰,特意请了名满京城的戏班子,八十是难得的耄耋大寿,很福气的喜事,因此想请顾烈过府坐坐,热闹热闹。

  末了,姜扬还提了句,说北河也会去。

  祝北河分家后,当真闭门思过了一年多,顾烈迟迟没有再征召他,他自认活该,也不敢上折子,姜扬是有心帮老友一把,无可厚非。

  狄其野笑笑,道了声明白。

  顾烈是不爱热闹的,至于祝北河,他心里自有计较,确实也该是时候让祝北河回来做事,但帝王权衡之道,他们越急,顾烈就越不急着办。

  只是狄其野有心让顾烈散散心,也对戏曲好奇,有意往戏文上问了两句,顾烈把他狠狠地抱了一把,无奈道:“那就去吧。”

  狄其野勾了勾唇,想想又道:“把顾昭带上。”

  顾烈低声笑了笑,在狄其野耳朵边夸他:“难怪都说娶妻当娶贤,真没说错。”

  他们两个相处到现在,狄其野哪还会轻易被调_戏到,一点都不虚地坏笑道:“您‘挚爱亡妻’在奉先殿供着呢。”

  顾烈讨了个没趣,清了清嗓子,狄其野占了上风,笑得得意,在顾烈前额亲了一口,拉着人去东宫捎上顾昭。

  *

  陛下携王子、定国侯而来,整个姜家是蓬荜生辉。

  姜家八十岁老太爷红光满面,和祝雍老爷子说着话,见了陛下高兴得了不得,这可是给姜扬的大体面,于是颤颤巍巍要行大礼,被顾烈托着手肘扶了一把,温声说老寿星今儿最大,不必拘礼。

  老太爷险些高兴得厥过去。

  顾烈走进园子,满园宾客跪了一地,路过祝北河时,顾烈脚步一顿,祝北河提着一颗心,但顾烈没什么表示,又继续向前走了。

  姜扬心里一叹。

  姜扬请了人,虽然不知道顾烈来不来,但最好的两个位置肯定是留着的,一个几乎有贵妃榻那么宽敞的首座,一个挨着首座的官椅,只是没想到顾烈还带了顾昭。

  顾昭懂事,忙说父王在此,自己该站着。

  陛下拉着定国侯同往首座上一坐,问题迎刃而解。

  满园宾客们小声嘀咕,说陛下待定国侯真是盛宠,知道内情的姜扬眼角抽了抽,这哪是盛宠,这分明是公然恩爱。

  台上戏班子跪伏在地,恭恭敬敬请了安,再开唱时,却换了折戏。

  戏目是姜家老太爷点的,他喜爱戏文写得好、唱得更好的,倒不拘是否喜庆,狄其野翻着顾烈让姜扬特地给他拿来的戏本子,这是要唱梁祝?

  梁祝这故事,狄其野在未央宫的杂书堆里翻过,也就升起了三分兴趣。

  戏班没有接着演,而是跳了戏,姜扬原本心里一惊,生怕出什么岔子,总觉得戏台侧边的师傅们神色也不大对,但听出是《山伯临终》的起调,也就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