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泼一般的疼痛撩上掌心,可以想象这里之后被烫出满手血泡的样子,女人伸出另一只手,充满爱怜地抚摸她男人的脸颊。
下一刻,将拿着木头的手果决地按了下去。
那一夜,四面八方都是凄厉的惨叫、求救声,契族多的是勇士,但也不少老人女人和小孩,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迎上嗜血凶残的野兽,可想而知当时的场面有多么惨烈。
但契族不愧是契族,在众人齐心协力的抵抗下,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只是这一次看着满地野兽的尸体,契族人脸上再无欢乐。
他们清理战场,每看到一个死人,眼中的愤怒和悲伤就更重一分。以往不是没有亲眼看到过族人的离去,但没有哪一次来得像现在这样让他们悲痛万分,更让他们愤恨交加。
清理着,清理着,有人发现了缩在木柴堆后面瑟瑟发抖的女人。
女人回神,看见他,如同溺水的人突然看见飘在眼前的浮木,死死抓住了对方,恳求他能救救自己的男人。
她不是契族人,只是出生的弱小部族被其他部族占领时趁乱逃出来的,对付这些凶猛的野兽,她没有一战之力,只能带着昏迷不醒的男人暂时躲到这个地方,期间差点被野兽挠到了脑袋。
外面野兽的嚎叫宛如地狱厉鬼在争相哭嚎,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四周,压抑得人喘不上气。
女人又怕又想哭,双手捂住耳朵。
在她快要奔溃的时候,她想起了男人闭眼前的笑。
她想起男人总是喜欢将新摘的美丽花朵儿别在她的头顶,再傻里傻气地盯着她看,想起了男人不顾契族人异样的眼光让她成为了他的妻。
这些过往回忆成了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唯一信念,让她拥有了无限勇气。
当再也听不到一声野兽嚎叫的时候,黎明终于来临。
女人已然被刺激得神经麻木,甚至感受不到自己逃过一劫的喜悦。
她的脑子混乱不堪了很久,被人唤回神的时候,才一副从噩梦中惊醒的表情,心心念念的还是为她当下致命一击的男人。
可当她充满希翼地看向契族其他人的时候,得到的回答是什么呢?
“这是木头?你们刚才去哪了?怎么,怎么弄成这样!?”
“这个能怎么救,肚子破这么大一个洞,哪怕祭司在都……”
“祭司不在,祭司弟子要忙着救其他人,看你已经帮木头止住了血,就再等一等……唉。”
“昨天木头还和我们说要出去给你抓几条鱼来补补身子,哪能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救不了了啊……”
救不了了啊。
多么简单明了的几个字。
面前的人拿皮革遮挡住相貌,听声音是个男人,露出来的手臂白皙细嫩。
终她颠沛流离的这半生,女人就没见过几个细皮嫩肉的人,即使家里再怎么富足不愁吃穿,男人也是要充当劳力做活的。
除非对方地位尊贵,有的是人伺候。
而被她猜测为尊贵之人的江奕,此刻竟是屈尊降贵地将耳侧贴到了木头的胸腔上,闭上眼,好似在聆听什么。
然后江奕立起了身,女人听见了自己再难忘却的一句话。
“能救,还能活。”
能救,还能活。
女人的记忆再一次回溯到昨天晚上,躲避并不能让她逃离人世间。
她看见数头野兽自木柴堆旁边飞奔而过,哪怕是一个小小的停顿都能让女人的心脏提到嗓子眼里,尖叫霎时间冲进喉咙口。
她看见有人倒在她的面前,是她认识的人,失去生机的灰白眼珠子死死瞪着她,仿佛在质问着她:为什么没有能力的你活下来。然后又眼睁睁地看着尸体一点一点从她的视野中被野兽拖走。
恐惧无时无刻不在摧残着她胆怯的心,女人却咬死了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她如此坚持着。
“你刚才是不是……是不是说了木头还能救?还能活?是不是……求求你告诉我,木头是不是还能活?我求求你,求求你告诉我,求求你救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