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郢提着两袋子菜静静听他说完,淡定地转身去了厨房, 一边走一边道:“都已经试探了我七八十回了,有意思吗?我跟你说过我不会离开你,不管协议到不到期, 都不会离开, 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没做到过, 你得相信我,不然日子没法过了。”
他把菜放到厨台上,打开冰箱,再将菜一一从袋子里取出来放进去仔细摆好,边摆边说:“你不是说今天要吃汤圆吗?我买了糯米粉回来,还买了些干果和葡萄干,你想吃什么馅儿一会儿你自己挑,我给你弄。”
“不吃了。”柏城说。
“不吃这个,那你想吃什么,米饭?还是重庆小面?”
“都不吃。”
宿郢把东西放好,转过身:“那吃西餐?”
柏城说:“杨清择,我跟你说真的,你该走了。”
“走?”宿郢低头看了看手里刚买来的糯米粉,问,“我走了这些东西怎么办?谁给你做了吃?”
柏城那张可怖的脸上露出一丝畸形的笑:“这就不归你管了。”
宿郢抬起头,认真看着柏城的脸。那次泼硫酸事件给柏城造成的伤害极大,他的后脑、脖子、后背、大腿以及右边侧脸、耳朵、眼睛都不同程度地沾上了硫酸,眼睛失明,重伤,抢救了整整两天,差点死了。两年过去,伤好了,却毁了容,剃了光头,摘除了一只眼球,容貌大变,伤处疤痕凹凸不平,即使已经做过了多次整容手术,看起来也依旧相当可怕。
“柏城,我说过我不会走,为什么你就不信呢?”
一次又一次地试探,一次又一次地让他走,如果真的想让他走,为什么昨天还在跟他说今天的菜谱?为什么昨晚还要缠着他跟他上床?为什么不提前跟他说,非要这个时候才开口?
宿郢根本不信他的话,协议也没被他放在眼里。如果那份协议有用,那柏城就不会为他挡了那一桶硫酸。
如果说他曾经还有离开柏城、反抗系统、不做任务的念头,那么汪娟那一泼就泼灭了他所有的想法——他不可能离开一个为了他几乎毁了后半辈子的人。而且这所谓的后半辈子,对于柏城来说,也不过就只有不到十年而已。
即使是为了报恩,他也会留下。
“我信。”
“那不就……”
“可你只是为了报恩。”柏城冲着他扯了扯嘴角,“我不需要你报恩。”
果然话题又这个上面了。宿郢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梁,突然对这种屡试不爽的试探有些腻烦。
如果按照平时的标准答案,他会回答“我不是报恩,我是因为爱你所以才留下”。他知道柏城在乎什么,想要什么,想听到什么,又在担心什么,三年朝夕相处,他太明白了。可是今天,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三年期限的缘故,加上柏城这两年中来来回回地试探折腾,他有些累了。
“柏城……”他在想怎么酝酿自己的话才会让柏城安心时,柏城突然打断了他。
“你的任务是什么?”
宿郢愣了一下:“什么?”
柏城偏着头看着窗外暖洋洋的日光,将没有受伤的那半边脸留给宿郢,他的声音很平静:“你说,这个世界是真的吗?”
他伸出手掌,五指张开地放在阳光下,然后慢慢握住,仿佛要抓住阳光一般:“这阳光明明这么温暖,是假的吗?”
“你在说什么?”宿郢问。
柏城还是看着窗外,趴在沙发背上,不看他:“我跟周卑、赵果都是一个人,所有的任务对象都是一个人,你只是一个做任务的……人。”
听到不可能从柏城嘴里说出来的两个名字,宿郢一下子瞪大了眼,瞳孔缩小。
“谁给你的任务,是系统吗?它给你的任务是什么?是接近我吗?应该是的,你跟苏印、吴郁都是被派来接近我的,或许还有别的要求,比如要对我不离不弃之类的,是吗?”柏城轻笑了一声,把那半边可怖的脸转过来,用仅剩的一只眼看着宿郢那一脸“见鬼”的表情,怪异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