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知道原因,半路过来的宿郢、章琳一行就更不知道了。宿郢转头去看费力地划着滑板往前走的方一,皱了皱眉,放弃这边的破事儿,跟了过去。
傻子见状也要跟着去,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是警察叔叔。
只见陆均紧紧地抓着傻子的手腕,眼中含泪。
“你,不准走!”
宿郢跟在方一后边走了很久。是去郊区那座有着小红铁门的平房的方向。
昨天已经跟着走了一遍这条路,因而他知道这条对于普通人来说只是散散步就能够轻松完成的路程对于方一这样的残疾人来说有多么长。考虑到方一的身体情况,他几次拦在方一前面,跟方一比手势,想背着他走。
方一没理会他,固执地埋着头用力撑着铲子将滑板一点点地往前推。他想强硬地去拉方一,方一却一铲子就朝着他戳来了,还好他躲得快,并没有发生什么。几次三番,他也有些无奈。偏偏这具身体又是个哑巴,他没办法说什么话,把自己想说的在手机上打了一串字转成语音放给方一听,但这小乞丐依旧充耳不闻。
等走得快到小平房时,已经快到十点了,太阳上了头,气温慢慢升了起来。一刻不停地往前滑着滑板的方一前额的头发已经全湿了,像淋了雨似的贴在了他的前额,他偶尔抬起胳膊擦汗,将额前稍显邋遢的刘海捋到了一边,露出了额头和一直被遮挡的眼睛。
在看清方一的眼睛时,宿郢愣住了。
方一他……在流泪,但他的脸上并没有哭的表情。
他的嘴角下垂紧抿,直视前方,不住地往外流着泪的眼里也没有丝毫符合这幅表情的哀伤悲痛,而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孩子的冷漠和倔强。
汗水流下来,泪水再流下来,混在一起将这孩子的脸打湿得一塌糊涂。他是那么瘦弱,但双臂又那么有力,以至于他连续不断地支撑着自己划了近一小时,来到了红色的小铁门前。
然后,停住了。
他睁着眼看着那扇红色的小铁门,一直看,一直看,眼泪一直流,一直流。
宿郢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突然看向蓝色的天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走到方一面前蹲下,将兜里所剩不多的两片纸拿出来叠在一起对折成小方块,拿着纸巾给他擦眼泪。方一并没有拒绝。
“你昨天说,你要当我的家人。”方一突然开口。
宿郢停下给他擦眼泪的手,将湿透了的纸攥到手心里,点点头。
“那你能不能带我离开?”方一问他。
宿郢犹豫了一下,从裤兜掏出手机,刚想打字问他想去哪,就听方一继续道:“你就带我去你住的地方。”
宿郢:“……”我现在也没地方住。
“我给你钱。”说着,方一抬起身子将自己那条蜷着的快要废了的腿掰到前边,卷起长裤的裤腿,费劲地将宽大的卷了边的裤边线拆开,从里边取出来已经磨损严重的五百块钱。他把钱塞到了宿郢手里,又说了一遍,“你带我走。”
这钱也不知道在裤腿里边存了多久,除了三张还在能使用的范围内,另外两张包在外面的已经花不出去了,边儿已经毛了,纸币上面是一圈又一圈的干了的水迹,大约是因为长时间跪坐着被汗水打湿了的缘故。
“你带我离开这个省,以后我帮你要钱。”方一说。
听到这句话,宿郢猛地抬起了头。
“虽然我残疾,但是我会唱歌,还会吹笛子,我每天能至少要三十多块钱,多了能要一百,一个月下来也有一千多两千,你带我走,我以后要来的钱就都给你,以后我就给你卖命。”
宿郢拍了两下手,做了个“停下”的手势,但方一看不懂。
“我吃的也不多,一天两个馒头一包榨菜就够了,三块钱都用不了,除了饭我什么都不用买,我要的所有的钱都给你,全都给你。”如同从水中拎出来的黄瘦少年拉着宿郢的手,眼角流下两行泪。
“你带我走好不好?”
傻子被陆均拉走了,做了血亲鉴定。因为章琳的关系,晚上就拿到了结果——两人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