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我饿了。”
“……”
宿郢换了好几遍问法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便去做饭了。这个三岁半的小朋友跟在他旁边,跟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他逮着机会就问,只不过小朋友是一问三不知,三问三跑题,真是智商三岁半不能更多了。
说了一会儿小朋友觉得没意思了,跑到外面客厅去玩了。宿郢做饭的时候时不时伸头看一眼,发现他正趴在阳台看地上玩那几盆花后又放心下来继续回去做饭。
那几盆花是许围从外面不知道哪里扯来的野花苗栽出来的,姜行连许围都不爱搭理,更不爱养那些个东西,所以一直都是许围自个儿在料理。
跟他屋里那盆绿油油的草一样,长得都还不错。
吃饭的时候,宿郢没什么胃口,三岁半的小朋友还不太会拿筷子,吃饭也不认真,吃着吃着就开始玩他手里的东西,他只好拿来勺子给他喂饭。
前面来一个新婚老婆,后面来一个三岁半儿子,他真怀疑许围下的药到底是什么。要是人疯了……不,也不像是疯了。
“你手里的表哪里找来的?”宿郢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个手表在玩,他突然问。
那手表已经坏了,表盘上有裂纹,裂纹里有泥土,掉了不少皮的表带上也糊着泥。
许围专心地玩,勺子递到嘴边了才知道张口,听到他说话抬了下眼。
宿郢又问了一遍:“你在哪里找到的手表?花盆里吗?”
许围慢慢抬起眼看着他,直对过去的那眼里有着不属于三岁半小朋友的茫然和复杂,瞳孔都好似暗下去了几分,遮不住里面奔涌而出的距离感和伤痛。
“小宝?”仔细盯着他的宿郢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神的变化,喂饭的手顿了顿,勺子放回了碗里。
同时,他快速地搜寻着姜行的记忆,查找关于这只手表的信息。
“小宝,你怎么了?”他低声问。
许围看着他没说话,他低下头看了眼手表,又抬头看他。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张开,他最后深深地看了宿郢一眼。
宿郢试探地叫道:“许围?”
随着他的轻唤,那双密林星空似的眼弯了弯,然而还未彻底弯下去,只是一眨眼,笑意没了,复杂没了,眼神变了。
那不是三岁半孩子的眼神。
也不是那个娇憨地叫他老公的“徐薇”的眼神。
更不是姜行记忆里那个既恨他又爱他的许围的眼神。
宿郢说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仿佛许久没有见过日光的人突然见了太阳,又像是一个在山洞里蛰居了许久早已跟世俗脱离的人突然被强制返回了纷繁人世。
那种恨不得找得挖个洞把自己埋了的紧张、胆怯、无措、疑惑在一瞬间被那双生动的眼传达得淋漓尽致。
无论如何,那绝不是疯子该有的眼神。
宿郢的太阳穴突然地跳了起来。
“请问……”
那手表,是许围的奶奶去世后,姜行去看望许围想要收留他时送的第一件见面礼。那时候许围并不想要姜行的收留,在拿到手表的时候只是不屑一顾地笑了一声,便“啪”地将手表摔了。
后来,又经历了坚持不懈的造访、特别照顾、关心问候,许围那块冰总算是犹犹豫豫地化了一角,最终被姜行带回了家。
宿郢几乎是以确信的口吻问出的:“请问,你是哪位?”
只听那个顶着许围壳子的人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畏畏缩缩、唯唯诺诺地道:“许、许、许唯。”
“许围?”已经有了一次经验的宿郢追问,“哪个xu哪个wei?”
许围低着头咽了口口水,眼神游离,他握着手表低声说:“言字旁的许,唯一的唯。” 一天之内,眼睁睁看着许围换了三个名字三个身份,宿郢就算再心大,也知道这人出了问题。
想明白这些后的他第一反应并不是把许围怎么样,毕竟就算什么都不一样了,也是他的对象,他总不能丢了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