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红柳盘点完该送去宫中的那几车冰,走过来问林若秋道:“娘娘,可有何遗漏么?”
林若秋想了想,决定给赵贤妃送两把玉扇过去。多亏她这回给谢贵妃使了绊子,林若秋才能悠闲自得的在行宫度假,尽管赵贤妃的初衷不是为了她,林若秋还是得好好答谢她一番。
红柳汗道:“只给披香殿送,那甘露殿那头呢?”
为了稳妥起见,难道不该两边都顾到?
林若秋笑盈盈的道:“无须多问,照本宫的意思便是了。”
就算她并没有与赵氏结盟的意思,可让谢贵妃多点疑心也好。若能伺机分化二人,也免得她俩再度联合起来,于自己的处境分外不利。况且,这回缺冰意外虽有她自己的疏失在里头,不能否认谢贵妃亦给她挖了陷阱,林若秋虽不至于睚眦必报,也须小小的扳回一局——谢贵妃看似贤惠得体,无欲无求,却素来极重脸面,这回自己单给赵氏送礼却不管她,只怕谢贵妃得恼火好一阵子。
何况冰已送到,这本身就证明谢贵妃的计划失败了。
披香殿中,赵贤妃看着那雪兔子一般的小小团扇,亦忍不住心旌摇荡,她捻起一把轻轻挥动,但觉浑身一震,肌栗冒出,整个人松快了一大截。
“真是从行宫送来的?”赵贤妃且惊且喜。
川儿含笑道:“是,听说淑妃娘娘惦记您暑热难耐,特意送了几把寒玉扇来供娘娘您纳凉。
“看不出来,出宫一趟,这林氏倒懂事了许多。”赵贤妃嘀咕道。虽说是林若秋的意思而非皇帝的意思,这一点令人略微扫兴,不过那林若秋素来趾高气扬,仿佛把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肯主动来向自己示好,两下一比,赵贤妃便觉得无比得意。
况且,林若秋单送了她东西,谢婉玉那里却空空荡荡,赵贤妃因此更觉满足——总算有一桩她可以压过谢婉玉的了。
心情一好,赵贤妃难得的慷慨起来,吩咐侍人道:“好好赏行宫过来的那几个小太监,别叫人空手而回。”
川儿诧异的看着她,“娘娘仿佛很高兴?”
“本宫为什么不能高兴?”赵贤妃瞪着他。
林氏生了皇子、抬了妃位又如何,有了好东西还不是得先来孝敬她么?赵贤妃平素最恨一个老字,如今发觉林若秋将她当老前辈一般捧着供着,她反倒异常欣慰。宫中论资历本该如此,林氏礼让她三分,先前因位分而引起的不快也因此消解了不少。
川儿却似乎有意泼她的冷水,“……也许淑妃娘娘只是觉得您体丰怯热而已。”
赵贤妃毫不犹豫地将一个青石榴扔到他头上,这奴才的嘴真是越来越坏了,敢说她胖?她再胖也胖不过谢婉玉,谢婉玉这些年养尊处优下来,那脸简直都和满月一般了,行动都得坐上轿子,也不怕把轿夫给累死!
川儿情知玩笑开过了头,只得嬉皮笑脸上前抱着她的膝盖,巧言令色哄了一阵。
赵贤妃气咻咻地不肯理他,只扇着扇子取些凉意,头发都吹乱了。
她握着扇柄的手忽的一僵,蓦然说道:“林淑妃特意给本宫送来这些东西,未必全是好心,本宫本该多留意才是。”
川儿正在给她捶腿,闻言懵懂抬头,“您的意思是……”
赵贤妃越想越是后怕,“本宫与她素无交情,何苦巴巴的来讨好本宫,恐怕其心可疑。”说罢便飞快的将玉扇一扔,仿佛上头涂了某种可怕的毒药,吐息之间便可取人性命。
川儿盯了她片刻,本来想说这玉质的东西最难藏毒,再不济,请个太医来验验也好。可想了想,他还是懒得说这些话。但看赵贤妃并非真疑心,她只是找个由头,拒绝接受林淑妃的好意罢了——就算林淑妃真能心平气和跟她相处,可对赵贤妃而言,她却是永难咽下这口气的。林氏的出身令她不屑,林氏的好运却又令她嫉妒,仅凭这两点,赵贤妃便永难与此人成为朋友。
川儿轻轻叹息,看样子他家娘娘在这宫里注定是要单打独斗一辈子了,如此才能彰显武将世家的骄傲罢。
谁知这念头才一闪过,就见赵贤妃轻手轻脚地下地,径自又将方才那把抛落的玉扇拾起,面无表情的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