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莲狼狈地把笠帽扶正,带着愧意连声道谢:“谢谢呀,是该由我照顾小娘子的,却反倒叫小娘子照顾了,真是,哎……”
文玹倒笑了:“没摔着就好,走吧。”
她一抬眼瞧见孟裴已经从前面走过来了,正微笑地望着她们,便敛了笑容,淡淡道了声:“孟公子。”
孟裴已经习惯了她的疏离与若有似无的敌意,对于她态度的变化倒也不觉为奇,只道:“走吧,歇脚处就在前面。只不过走起来要小心些,别再滑倒了。”
阿莲颇为窘迫地应了声:“是。”
众人来到一家农户的大院里,车夫与其他随行在屋檐下或牛棚的檐子下避雨,孟裴与文玹、阿莲脱下斗笠与油衣进屋,迎接他们的是对朴实的中年夫妇,肌肤黧黑,穿着粗布短袄与棉裤。
中年男子热忱地把他们向里面迎,一面道:“贵客临门,快请坐,快请坐。哎这雨下得也太大了,这时节下那么大的雨还真是少见哪。”又回头对妇人道,“还不去烧点热水?”
妇人应了,转身入内。中年男子说自己是本地的保正,姓石,陪他们坐着聊了会儿,他媳妇便端上两碗热汤水,里面冲了红糖与姜丝。
文玹自幼习武,并不畏寒,接过姜汤后礼貌地道了谢,正要放在桌上,转眼瞧见站在一旁的阿莲,见她脸色发白,还在轻轻颤抖,衣裳也是半湿的,想起之前她差点滑倒,大概是那时候雨水从她油衣领子灌进去了,打湿了衣裳,这会儿颤抖应是因为冷的缘故。
文玹便把姜汤递给她:“我不喜生姜味道,也不冷,你趁热喝了吧。”
阿莲先是摆手道:“不,不用了。”见文玹不是说说,真把碗递过来了,只好伸手接住,“多谢小娘子了。”
孟裴亦不喝姜汤,只与石保长谈些当地气候与农务灌溉等方面的话题。文玹听得新鲜,心想这姓孟的倒也并非只知诗书,不通实务的官家子弟。
他们在屋里说话,外面的雨却是越下越大,到了午间时分,雨大得甚至连说话声都听不清了。
石保长留他们用午饭,又道:“这是老天爷在留客呢!这么大的雨不好赶路,你们今晚还是在我们这儿住一宿吧。”
孟裴便点点头:“如此劳烦石保长了。”他随行的人多,石保长家里住不下这么些人,便在午后去村里找了几户家里有较多间房的人家,安排所有人住下。
石保长媳妇替文玹清理出一间屋子,铺上干净被褥,她便与阿莲睡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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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雨仍在下。
文玹在睡梦中忽然惊醒,张眸看看周围,漆黑一片,外面是哗哗的雨声,但雨声中似乎混杂有别样的声音。
她侧耳仔细辨别,隐约听到有人惊惶呼叫,亦有哭泣呼号之声。她猛然坐起,伸脚穿鞋,披衣下地。
阿莲这会儿也醒了,从床上坐起来,揉着眼睛,睡意朦胧地问道:“小娘子怎么起来了,是要去解手吗?”
文玹摇头,小声道:“嘘,别说话,外面出事了,我去看看。”
第33章
雨夜中屋里尤其漆黑, 但文玹双眼适应了黑暗,借着微光摸黑走到屋外。瞧窗外天色看不出具体时辰,但估摸应是快天亮的时候了。
阿莲耳力不及文玹, 听不出异样, 但听文玹叫她别说话, 便安静地抿着嘴,迅速穿好衣裳跟了出来。
文玹凭着昨晚的记忆走到前面堂屋, 忽然见到堂屋另一边有两道黑影, 急忙停步,身后的阿莲却没这反应, 一头撞了上来, 痛得“哎呦”叫了一声。
那两道身影之一低声问了句:“阿莲?”接着又追问了一句, “可是文小娘子?”
“是我。”文玹低声应道。听出是孟裴的声音,她稍微松了口气,再看他身后高大身影,定是成然了。便知道他与成然也是一样,醒来听见外面的哭叫声,这才出来查看的。
让她觉得诧异的是,他们也没有点灯, 与她一样摸着黑出来。她是自从逃出大风寨后就习惯了, 有点风吹草动便警觉提防, 他们又是在提防什么,或说是谁?
忽而墙上有光影晃动,她往后面看去, 见石保长一手举着油灯,一手拽着肩上披着的袄子走了出来。看他满脸茫然纳闷的神色,显然也一样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