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泰太蠢了,已经蠢得超出她想象。她无法忍受自己委身于这样一个人。
不待凌大太太做出反应,周夫人先一步哈地一声笑出来,“要死啊?要做小尼姑啊?可以啊。我只请你别脏了周家的一亩三分地!国公爷的话你不是没听到,你胆敢造次,我周家便让你凌家满门成为笑柄,再无容身之处!把话说白了,就凭你,眼下死了才好,都清净,我只怕你死不起!”
“周夫人,您……口下留情。”凌大太太慌忙起身,走到凌婉儿跟前,用力地握住她的手,长长的指甲掐进女儿细致的肌肤,用眼神警告,又用口型说:“来日方长。”
凌婉儿愣怔片刻,随即,落了泪。
“别说话了。”凌大太太警告道,“有你什么事儿?终身大事,不论再好再坏,都只能是父母之命。”
凌婉儿的泪落得更急,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夫人别动怒,凡事好商量。”凌大太太竭力抿出一个谦卑的笑容,转回去落座。
“没什么好商量的。”周夫人态度傲慢到了无礼的地步,“就是你女儿做周家世子的小妾,我家国公爷都不乐意——还需得我好一番劝说。你今日只需给我一句准话:应不应?”
“……”
“你们夫妻二人好生商量一番吧。”周夫人端茶啜了一口,“是听周府的安排,还是要你凌家风雨飘摇,全在你们。我周家如今是没什么实权,可收拾区区一个凌家,还不在话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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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君、怡君随着父亲、兄长回到家中。
碧君的马车径自去往垂花门,她其实还在懵着,到此刻都没消化掉今日种种。
怡君则让车夫在外院停车,下车后,走到父亲跟前。
“爹爹。”她忐忑地望着父亲。
廖大老爷对她温和地一笑,“我离开周府之前,解元已经派人跟我细说原委。做得好,幸亏你当机立断,不然……怕是难以撇清干系。”
“我当时实在想不到更多。”怡君解释道,“是在别人家做客,算计姐姐的又是外人,当下能想到的,只是用尽快脱身的法子。”
廖大老爷笑着凝视她片刻,“我说了,你没做错。做的很对。”
“那……”怡君低下头去,不知道怎样开口诉说请求。
廖大老爷笑意更浓,“放心,这件事若按照我们预料到的那般被压下去,我绝不会告诉你娘。稍后也会提点你哥哥。”
怡君抬头,惊喜地望着父亲,随即屈膝行礼,脆生生道:“多谢爹爹!”
廖大老爷轻笑出声,“快回内宅吧。碧君经不起事,你去安抚一番。”
“是!”怡君再度行礼,踩着欢快的步子走向等候的马车。
廖大老爷看着她,心里老大宽慰,想到大女儿,又忍不住蹙眉。也不知碧君是怎么回事,城府和遇事的反应比起怡君,当真是差了一大截。这性情要几时才能改?怡君不能陪她一辈子,她总要嫁人,自己当家理事——怎么样的夫君,能够经年累月地忍受她的不谙世事?
他摇了摇头,转身扬手唤儿子,“你过来,我有话吩咐你。”
廖文哲连忙走上前去,“爹,您说。”
“今日之事,不要对你娘提及,一字半句都不可。”
“……”廖文哲有些犯难。从小到大,他记住的只有母亲的疼爱、宠溺,凡事都不会隐瞒母亲。不知情的就罢了,知情的还瞒下不提,母亲问起的话……他说什么才好?
廖大老爷停下脚步,目光凛然地盯住儿子,“你给我记住,眼下我仍是廖家当家做主的人,若不是短寿的人,还能管你十数年,我说什么你就得给我照办!若做不到,尽早知会一声,我现在把你从族谱上除名也不迟!”略顿一顿,语气更加恶劣,“你是个男人,到底是要遵从男人的做派为人处世,还是听从妇人之见度过一生,自己想清楚!见识还不如一个女孩子,我瞧着你这些年也真是白活了!”
廖文哲被训得立时涨红了脸,连声称是,再不敢犹豫。
廖大老爷心里稍稍好过了一些,迈步走出去几步方解释原由:“就你娘那张嘴,你要是跟她实话实说,不出三天,亲朋好友就全都知道了。到时候谁吃亏?碧君的名声受不受影响?她要因此名声受损嫁不出去怎么办?还真能嫁给那个败家子不成?单凭你,能好好儿地养活她安度余生么?至于朱家、顾家,也绝不会面对面地跟你娘说这件事——有言在先,绝口不提今日事,谁要是提了,那就是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