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知道的。”怡君啼笑皆非。她定亲了,母亲不允许她去别家串门——每日都要听几遍,头疼死了。
廖大太太笑出声来,“晓得就好。”
廖大老爷一直笑笑地坐在一旁。眼下这情形总归不错:儿子听从自己的吩咐,小女儿因为亲事得了妻子的看重,长女比之以往,反应也快了一些。
事实应该正如妻子喜滋滋与他絮叨过的:是程询与程夫人相中了怡君。如此,程家的地位应该能维持下去,甚至更稳固。
通过今日程询的态度,他已看出了苗头。
这样的话,妻子那句话应该没说错:怡君有福了,廖家也跟着有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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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询回府时,天色很晚了。
苏润已经洗漱过,正歪在寝室临窗的大炕上看书。
程询进门请安,随后赔不是:“遇到点儿事情,绊住了。”
“没事。”苏润笑着唤程福,“把你家夫人备下的羹汤取来。”
程福称是而去。
“你娘记挂着你。”苏润道,“跟我说了,等你回来,不需回内宅见她,但一定要把羹汤喝完。”
程询笑起来,“遵命就是。”语毕,坐到炕几另一侧。
“你每日里忙忙叨叨,有空读书用功么?”苏润有些担心,“迎来送往不可免,却还要打理家中庶务,忙得过来么?”
“您放心,应付得了。”程询道,“乡试之前,也是这般情形。”
“那我就放心了。”苏润坐起来,呷了一口茶,“怪不得你娘说,你闭着眼都能考个名次。”
程询哈哈地笑起来,“这可就太抬举我了。”
“家里家外的事情,都跟我说说吧?”苏润摆出长谈的姿势,“你娘已经告诉了我一些,可我想着,她知道的,应该只是一部分。”
程询颔首,“是得跟您说道说道,指望着您给我做主呢。”
苏润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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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对于周文泰而言,是前所未有的漫长且痛苦的一夜。
曲终人散后,他被带到父母面前。
周国公神色颓然地把种种事情的结果告诉他,末了道:“你死心吧,再怎么惦记凌家那个孽障,都没用了。”
“怎么会弄成这样?”周文泰伤心不已,“她……她居然要遁入空门了?”
“没错,明日锦衣卫会亲自把人押到寺庙。”周夫人失望地看着他,“日后你好自为之,再出岔子,你连世子的位子都坐不了了。”
“我……我得去见她!”周文泰拔腿向外走去。
“给我站住!”周夫人喝道,“你傻,你痴,我跟国公爷认倒霉便是。想要走出周府,是不能够了。”
“……”周文泰僵立片刻,随后回身跪倒在母亲面前,“娘,我只有这一个心愿,您就帮帮我,行么?给她一条活路,行么?”
周国公再也忍不住怒气,冲过去把他踹翻在地,“你想给她活路?谁又给周家活路?!”
周夫人硬着心肠道:“你怎么还不明白?那女子的品行已非叫人不齿可言。若非如此,长兴侯世子与英国公世子怎么会那么爽快地对她落井下石?我跟你交个底吧,她就算遁入空门,也落不着好——那两个败家子被她利用却没成事,怎么肯放过她?长兴侯与英国公又怎么肯放过凌家?这种时候,你再与她见面,便是不顾自己安危,更是把周家满门推到风口浪尖上。”
周文泰挣扎着起身,跪回到她面前,却没言语。
“最重要的是,她今日亲口说的,就算周府明媒正娶,她也不稀罕嫁过来,宁可自尽或者出家。”周夫人叹息一声,“在我们眼里,她不配做人,可在她眼里,你却是她到了绝境都看不上、不肯嫁的人。你是傻,但在她眼里也傻,这就可笑了,却是实情。到这地步了,你要是还鬼迷心窍,那……你就自寻出路去吧。为一个女子执迷不悔的儿子,我真要不起了。”
周文泰难以相信听到的这些,但是,抬起头来,对上母亲夹杂着失望、心寒、担忧的眼神,便不得不相信了。
他缓缓地垂下头去,想了很久,轻声道:“我……总该跟她做个了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