撷香_作者:九月轻歌(22)

2018-04-06 九月轻歌

  他心绪杂乱到有点儿懵了,第一次认认真真地看着她。

  她继续道:“实话告诉你,我们成亲,是我一手促成。晓得公公做过的那件事之后,我便知道,一定能够如愿嫁给你。如果我父兄不让我如愿,我就会把那件事抖落出去,为此,他们才不再筹谋让我进宫的事,也不再跟公公绕弯子。”

  真相是这样的。原本他与怡君,并不至于走至绝境。

  她走到他面前,伸手去握他的手,“程询,我对你一片真心,我曾为你拼上性命,你别这样冷落我,好不好?我们往后好好儿过日子,成不成?……”

  他迅速拂开她的手,疾步出门。

  成不成?不成。

  这样的真心,太可怕了。他能回馈的,只有惩戒、报复。

  她仗着父兄,在婆家特别有底气。他刚入官场,没权没势,就让父亲把北廖家调到地方上。父亲犹豫不决,他说那就别办了,明日我就去刑部投案,告诉刑部尚书,是我把柳阁老的儿子弄得下落不明。父亲立刻答应下来,从速让他心愿得偿。

  人单势孤了,她还是有法子打击他。

  怡君有了喜脉,她笑盈盈地告知他,说你看,还是人家明智、有本事。

  他想一想,说不就是孩子么?这也值得你妒忌?明日你就回娘家去,住上一年半载,回来时给我抱上个女儿。

  她震惊,问他到底什么意思。

  他很平静地跟她说:“抱养个女儿的意思。你想亲力亲为的话,我也赞同。找的男子别四处显摆就行。”

  她恨声道:“你还是男人么?!”

  “娶妻一事,我说了不算,那么,孩子的事就不归我管。”他记得自己当时笑了,“你不想抱养女儿更好,等我过了而立之年,就能名正言顺地休妻再娶。”

  她气急了,也着实地痛苦起来,反复斟酌之后,还是遂了他的心思,回娘家抱养了他前生的长女。

  她回娘家的日子,他耳根子清净了,心神慢慢恢复冷静缜密。她回来之后,做派明显地温和、柔婉起来,再没跟他找茬生事,偶尔看他,眼中却有着浓烈的恨意。

  她恨,谁又不恨?

  作为始作俑者,她让他痛失心中明月,她把他磨的、逼的手段变得冷漠残酷甚至阴毒,开始惯于用钝刀子凌迟人的心魂。

  这让他厌恶自己。

  这样的自己,不是怡君认识、看中的程询。

  他总会担心,这样的程询,再相见时,怡君懒得去理解,能给予的只有嫌弃。

  曾经约定的,余生的路,一起走。

  可是没有。

  他没能与怡君同行,便总怀疑是否走上了歧路,离她越来越远。

  那样的日子,太痛苦。一直有这样的怀疑,他对怡君便总有种类似于近乡情怯的情绪,她不欲碰面,他也不敢安排相见的机会。

  如果廖芝兰不影响得他想起怡君时便自卑,就算不见面,他也能帮怡君防患于未然。

  如果……这其实是很残忍的两个字,他想到或用到时,皆是心存悔憾。

  第10章 闲闲令

  010

  不论如何,做了那么多年挂名的夫妻,程询对廖芝兰有一定的了解。

  她年轻的时候,温婉柔和只是一张给外人看的面具。因通读四书五经,有着一些恃才傲物的书生脾气,看不得出身相等的女子风头胜过她,听不得谁否定她的才学与见地。

  他记得,随着抱回的孩子一点点长大,她没了跟他较劲的心思,结交了几个小有才名的女子,常聚在一起探讨诗书礼仪和附庸风雅之事。

  偶尔她们会以请教为名,命下人将诗词画作制艺送到他手边。他一概扔到一边,不置一词。

  孩子周岁前后,她心情明显地开朗起来。一日,去了状元楼,回来时拿着自己所做的水墨、制艺来见他,满脸的喜悦、得色,说今日诸多才子才女齐聚一堂,对我只肯满口夸赞,不肯挑剔不足之处,你一定要帮我看看,免得我得意忘形。

  他一听就一脑门子火气,索性接到手中,仔细看过,找出不足之处,训学生似的嘲讽了几句。

  她要辩解,他不给机会。

  末了,她白着一张脸,不服气又轻蔑地瞪了他好一会儿,转身走人前扔下一句:“你这样目中无人的货色,是凭真才实学连中三元的么?你又能在官场上做出什么名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