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君羞得满脸通红,“我知错了,不会再说这种糊涂话。”
“再说商陆。”怡君徐徐道,“姜先生看人从不出错,这你得承认吧?好几年过去了,商陆已经洗心革面,娶妻生子,日子虽然清苦,却一直踏实勤勉,几名跻身官场的人都很尊敬他。不为此,先生不会提携他。
“他当初是名利薰心,眼下已经改了。在你这儿,怎么就过不去了?你若是一如既往地相夫教子、孝敬公婆,谁会闲得去翻你的旧账?
“说到底,我帮你善后做的那些工夫有纰漏么?商陆得有多想不开,才会跟别人宣扬这种直指他自己那时心术不正的事?他眼下活得堂堂正正,不容易,要怎样的理由,才能让他前功尽弃?”
碧君垂着头,沉默不语。
“瞧着你现在的样子,我居然有些后悔了。”怡君无声地叹息,“或许,当初我该做的不是让你看到商陆的真面目,而是压迫着他娶你,想尽法子让爹娘同意。”
碧君猛然抬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怡君。
怡君微微笑,“我说句诛心的话,你也不是认定一个人就誓死不改初衷的人。当初商陆摇摆不定的时候,你跟我说什么来着?后来,国焘表哥出现了,娶了你,你在我面前都做了些什么?”
碧君眼中噙着泪,但是没有掉落。
“话说到这地步,我们的姐妹情分就真成了昨日黄花,我清楚。”怡君神色平静,“到何时,知行也不会为了你这莫名其妙的担忧,就除掉一个改过自新的人。他双手染血,但从没有杀过惩处过清白无辜之辈。你可以怨我们,但怨恨之前,要明白,一个巴掌拍不响,没你附和,当初商陆就是自作多情。他错过,你就全做对了么?”
碧君心里五味杂陈,泪水不断地掉落。
怡君语气变得和缓:“日后,收起你那些小聪明。你纯良的名声在外,以这样的面目与人来往,为的却是探究别人的私事,我起初听说,真挺意外的。
“你跟董大奶奶不是一路人。她那时肯与你常来常往,何尝不是在跟公婆置气,因为你是程询发妻的胞姐——两个男子抛开家事,注定常年对峙。你是夫君大过天,董大奶奶不是。
“她从头到尾,都没跟你透露过自己的私事吧?她和离之后,你去看过她么?不是跟人家来了一出人走茶凉么?——娘和你家太夫人日后少不得问你,想想怎么答对。她们一直以为,你与董大奶奶是知己情分。
“往后再遇见这种事,我不指望你给我脸面,只盼着你为长辈做到善始善终。
“商陆这件事,你给我把那份儿糊涂心思收起来,安分守己地度日。见过做贼心虚的人,却没见过如你这般狼狈难看的。
“就此放下这件事。商陆若是日后行差踏错,知行自会出手。
“可你若如今时一般草木皆兵、无事生非,那么,知行要做的只能是打压你的夫君。这是我今日拦下你见他的原因。
“我不想看到听到你寻死觅活。怪累的。
“是一直回顾以前,还是惜取现在的好光景,你自己选。”
碧君轻声抽泣起来。
哭吧,很多理由都值得一哭。只是,怡君再没有闲情赏看,端了茶,“我不送你了。”
碧君早已无地自容,闻言立刻起身,匆匆出门。到了院中,才意识到自己此刻必是形容狼狈,会引来下人的好奇。但是,没法子,总不能再折回去。
怡君慢条斯理地品着茶,心里空荡荡的,似是回旋着幽冷的风。
第一次,她失礼于姐姐,没顾及彼此的颜面。
不需要了。
多可笑。她与徐岩、唐夫人三个异姓人,能逐步把三家的日子过成一家的日子,却与姐姐走到了背道而驰的地步。
人间情缘,有的太暖心,有的则太伤人。
天赐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娘亲,娘亲!爹爹回来了!”
“来了。”怡君放下茶盏,牵出明快的笑容,快步走出门去。
程询更衣的时候问她:“你姐姐来过?红着眼睛走的?”
“对。”怡君帮他整理着衣服,“我没心没肺的,说了些让她伤怀的话。女人嘛,掉眼泪是常事。”
程询挑了挑眉。他才不信。
“爱信不信。”怡君拍拍他心口,“回到家里,别管我这类事,把你的脑子用来陪着娘、对付孩子们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