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谁?”秦丹游忽然出现树下,双手抄在袖中乐呵呵问道。
“先生,”裴珏连忙行礼,“学生没有在等谁。”
“你这小孩不说实话!”秦丹游哼了一声,道,“也罢,不愿意告诉老头子就算了。”他拿出紫木烟杆,抽了一口烟,转身走开,“这味儿没有流火朱雀够劲儿!”
稷下学宫的五位大儒从各个路口缓步而来,最后聚集在一起,相视而笑,踏向同一条道路,朗声咏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
气壮山河,辽阔舒朗!
那些吵吵嚷嚷的师兄师姐们霎时一静,恭敬地将手持于胸前,跟上他们的脚步,高声道:“于人曰浩然,沛乎塞苍冥。皇路当清夷,含和吐明庭。”
裴珏只觉振聋发聩,急忙敛目,抱神守一,静下沸腾的心神后,与其他小修士举步上前:“时穷节乃见,一一垂丹青。”
大殿中悬挂在钟架上的编钟无人演奏,却忽然发出气势恢宏的乐声,与正气歌一同响遏行云,传到鲲鹏背上的三人耳中。
“快哉!也只有天下修士汇聚在一起才能有如此声势浩大的浩然正气!”庄不周拊掌大笑。
屠鸣周背后的玄铁黑剑倏忽出鞘,剑意凌空:“老贺,我先行一步!”
贺洗尘好笑地摸了摸底下鲲鹏的羽毛,道:“走吧,咱们也上去,等完事了哥哥给你买芸豆糕吃!”他们在鲲鹏道上折腾了很久,以武力恐吓之,好言相劝之,才把这只未成年的小鲲鹏拐来稷下学宫。
众人忽见鲲鹏展翅,遮天蔽日,随后两个人影御风而下,却是两个仙风道骨的年轻人——看起来是年轻人,真实岁数就不好说了。
长风嘶鸣,小鲲鹏不情不愿地展翅掀起三千里江水,一个翻飞俯冲而下,正好满满当当地浸在江中。
远处的五位大儒面露异色,心想龙神不问世事已久,恐怕也是为魔域动荡而来,便朝庄不周躬身行了一礼。庄不周亦回以一礼。
秦丹游自然不会漏过贺洗尘,抬起烟杆朝他吐出一口呛人的烟。贺洗尘不由得捂住鼻子连连后退,又侧过身朝眼巴巴的荀烨赔礼作揖。
“哼!”荀烨瞬间扭过头没有理会。
贺洗尘摸了下鼻尖,忽然被兴致勃勃的庄不周拉过手,踩着树叶子渡江追上人流,混在队伍后把臂高歌。
“顾此耿耿在,仰视浮云白。悠悠我心悲,苍天曷有极。”
“哲人日已远,典刑在夙昔。风檐展书读,古道照颜色。”
鲲鹏仰头长啸,与正气歌直冲九天,豪气干云。人间岁月暂且逍遥清平,却不知动荡即将来临。
贺洗尘的声音逐渐低沉下去,最后不禁握紧拳头,瞳光黯淡。
“贺儿,你在想什么?”庄不周扭头问道。
贺洗尘见他也是一脸肃然,便摇头笑道:“我在想……我在想,几时可以归去,作个闲人”
“恐怕没那么容易。”庄不周伸手搭上他的肩膀,乌黑的眼睛撇了他一下道,“闲云野鹤的日子谁不想要,然则——”
“然则天地不平,吾辈唯有竭尽全力,护卫人间。”贺洗尘也搭上他的肩膀,“待此间事了,咱们便对一张琴,一壶酒,一溪云,同游山河去!”
庄不周眨了眨眼睛,颔首低笑:“那便说定了!” 和风暖阳, 青松挺立, 稷下学宫内一派祥和正气。镇魔台上盘坐着许多小修士,裴珏看了一眼台下及时赶回的贺洗尘, 却见那人正和袁拂衣说话,忽然似有所感,回头朝他招了招手,莞尔一笑。裴珏瞬间撇过脸,好一会儿才矜持地点头以示回应。
“你这厮去哪了?怎么消失得无影无踪,现下才舍得回来?”袁拂衣刚与贺洗尘碰面, 便火急火燎地质问道。
贺洗尘笑道:“去散散心,我也没想到会这么迟, 幸好赶上了。”
一旁的听蝉和尚却冷冷嘲弄道:“还真如我所言,散个心便惹回满身胭脂气?贺施主, 不知你的「道心」还完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