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听宋大人安排。”贺洗尘自然无所不可。
然而熙熙攘攘的闹市中掎裳连袂,他被宋严和林沉舟一前一后护在中间,堵在半路寸步难行。
“失策,刚才该走另一条道。”宋严苦笑道。
贺洗尘倒是淡定得很,转头没心没肺地和被大人抱在肩头的小孩玩耍,挤眉弄眼,把人逗得咯咯直笑,甚至还没新意地玩起了“你看不见我看不见我”的老把戏。
“少爷,少爷。”林沉舟揪着他的衣服,试图在宋严面前维护他所剩无几的形象。
“怎么了?”贺洗尘别过头看他,完全没感觉到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林沉舟哑口无言半晌,最后长叹出声:“算了,没事。”少爷开心就好,管他什么形象!
贺洗尘仗着身高优势拍了下他的脑袋,忽然一只小手伸到他眼前,扒着面具往外扯,系在脑后的绳子“嘣”的一声断裂。
……这熊孩子。
他在心里默默哀叹时运不济,几缕发丝跟着面具从玉冠中扯下来,松松散散垂在额前。
宋严倒吸口冷气,他几乎可以想象得到等一下人群会用怎样破涛汹涌的攻势挤过来,慌乱之余,他猛地用手捂上贺洗尘的眼睛。
“那个人,是李仙儿?”
“好像是……”
“他身边那个人是谁?好眼熟。”
耳边是骤然议论纷纷的声音,贺洗尘嗅着宋明月身上雅致的熏香,无奈地闷声说道:“宋大人,你这也太欲盖弥彰了吧。”
宋严流下冷汗:“这,没用吗?”
“唉,有用就见鬼了。”贺洗尘深呼吸一口气,不由分说直接一手向前一手向后拉着两人蹲下身,像尾泥鳅一样四处乱窜钻了出去,“这个时候只有跑才是最有用的啊傻明月!”
“啊!!!李仙儿!!!真的是李仙儿!!!”
“还有宋明月!是宋大人吗?”
“我艹!快追啊!”
“后面的挤那么快干嘛赶着投胎吗?”
林沉舟不敢回头去看狂蜂浪蝶的痴态,卯足了劲跟上贺洗尘的脚步,七拐八拐,总算在一处僻静的暗巷中停了下来。他扶着墙喘了好一会儿:“甩掉了吧?”
“大概。”贺洗尘也轻吁出声,突然脸色一僵,“你谁?”
“什么?”林沉舟不解地看了过去。
“在下还想问,”只见第三个人缓缓摘下金银为底、火云为纹的神判面具,“阁下为何拉着我就跑?”
贺洗尘的嘴角抽了抽,一掌拍上额头:“弄丢那个傻明月了!” “沉舟, 你快去找宋大人。”贺洗尘当机立断转头吩咐道。
“少爷你呢?”林沉舟显然有些放心不下。
“我先回家,你找到宋大人后,告知他一声;若找不到,便直接去宋府, 让管家将我平安的消息转告给宋大人。”
林沉舟皱着眉头左思右想,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那少爷你小心一点!”他把自己的罗刹面具交到贺洗尘手中,挥挥手朝御街跑去。
贺洗尘松了口气,接着又郑重地朝无辜受牵连的第三人行礼道歉:“实在是对不住了这位公子。”
“……我认得你,你是今年的独山玉君子, 李将军的独子李不易。”刘祁长相斯文清秀, 这么慢悠悠地说话, 有种令人平静下来的稳重感。
要说刘祁也是突遭无妄之灾,好好的出来逛下灯市,结果冷不丁地被人追了两条街, 偏偏对着贺洗尘那张脸,什么刻薄话都说不出来。
“见笑了。”贺洗尘完全没有被叫破身份的难堪, “还未请教, 兄台贵姓?”
“呵……”刘祁笑了笑,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在月下灿若星辰,“免贵姓刘, 名七弦。”
“国姓还不贵,刘兄真不是一般人。”
刘祁不置可否地拱手道:“既然无事, 那便告辞了。”
“告辞。”
和御街隔着几条路的暗巷没有沾染到灯节的分毫喧嚣, 灰墙绿瓦, 静静站立在屋脊上的瑞兽凝望着人间,不食烟火。屋檐往下滴着水珠,一声一声,在远处的语笑喧阗衬托下,极为清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