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岁的他,身高跟自己差不多,手腕却只有她的一半粗,爷爷奶奶不喜欢,没朋友,没学上,有时候一个月都不说一个字……小白是他生命里唯一的朋友。
那些人怎么这么坏?他们以为只是一只兔子,几块肉,谁知却吃掉一个孩子的朋友。
淼淼气得牙痒痒,“表哥不难过,明天我们接着找,一定会找到它的!”她捏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生要见兔死要见毛,还就不信了。
胡家强却没收声,甚至越哭越难过,到后来气都喘不过来,小肩膀一抽一抽的,就固执的看着丢了小白的地方。淼淼心里难受,拉着他小手保证,这事一定会给他交代,一定会。
最后是杜洪江来把他抱回家的,一家老小拿他没办法,只有淼淼跟他说话的时候会听一听,别的不管说啥他就是哭,嗓子哑了就哼唧。淼淼也不怕他是男孩,主动要求晚上跟他睡。
深更半夜,所有人都睡着了,家强还在吸鼻子。淼淼起来几次给他擦鼻涕,这种一无所有的孤独感,在她上辈子简直深入骨髓,看到他的小模样,仿佛就是另一个自己。
躺回被窝里,两条淡淡的小眉毛皱在一起。小白啊小白,你到底在哪里?好吃好喝养了这么久,都养出感情来了,它的每一个小习惯她都了如指掌,轻轻磨牙是开心,重重磨牙是肚子饿,“咕咕”叫是生气……开心的时候还会后腿甩得特高,像扭着屁股跳舞。
正想着,耳边突然听见“噗通”“噗通”的跳声,淼淼顿时精神起来。
这声音很熟悉,那天在小白身上听过,她可以确定就是小白的,轻缓,节律均匀,比明丽外婆家的老狗跳得快,比林家的母猪又慢一点……她可以肯定,没听错。
五分钟后,杜老大揉着眼睛,看着自己房门口精神抖擞的妹妹,“啥?你知道小白在哪儿?”
“对,我能听见,我们慢慢的一家家找,我能辨认出来。”
胡家强紧紧拽着淼淼衣袖,大人还没反应过来,一群孩子就出门了。“嘘,轻点,别说话,我听听。”
“切……还听,淼淼都被奶奶惯坏了,三更半夜能听啥?”
“就是,淼淼要发疯也别带咱们啊!”
“算了算了,就当……”胡家栋看着弟弟哭肿的眼睛,努努嘴。
然而,当停留在村里出名的癞子家门口的时候,淼淼“小白”“小白”的叫了两声,院墙上传来“刷刷”的挠墙声,大家再也不说她“发疯”了。 几个大小伙子把门拍开,杜老三和胡老二爬过墙头,在墙角的旧箩筐里找到小白……准确来说是“小灰”,浑身脏兮兮,灰扑扑的。要不是兴奋得甩后腿,还不一定认得出来呢。
找到兔子,他们也不啰嗦,赶紧护着淼淼和家强往家跑。
“你们去哪儿了?”杜洪江点着手电筒。
“舅舅,我们找到兔子了!”
“爸,你看,兔子还好好的。”杜老三指指家强,他也不管脏不脏,把小白紧紧的楼怀里,生怕一放手又丢了。
杜洪江皱眉,“在哪儿找到的?”
“张癞子家,淼淼叫小白的名字,它就挠墙了,咱们在外头听见……”杜老大自诩是家里长子,不甘落于人后,机关枪似的全说了。
“张癞子啊……我知道了,你们快睡吧。”杜洪江揉揉太阳穴,张癞子是村里有名的泼皮,仗着他爷爷和老爹是地主家长工,顶着贫下中农的成分,在生产队上不思进取,好吃懒做。
每年开春都会定工分,通过一定时间内的挑水、割草等农活比赛,确定每一个人出一天工能有几分,别人都是实打实做出来的,他倒好,七分都拿不到,遍地打滚,一顶“欺压贫下中农”的帽子就往杜洪江头上压。
刚开始年轻气盛,他也被癞子气得说不出话,要不是老婆拉着,早不知道冲上去揍过几次了。这几年,见识得多了,胆子也大起来,自有一套自个儿的处事方式,要吵要闹随他,反正该几分就是几分。
去上头告?不好意思,那得有本事走出双水村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