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起身作势就要挠她,湘云赶紧跑了出去,黛玉赶到门槛处,宝玉怕她绊倒,忙劝:“那里就值得这样了,你就饶了她这一回吧。”
黛玉抱着手:“我若绕过云儿,必叫她蹬鼻子上脸。”
前边湘云见黛玉被拦住了,就笑:“好姐姐,饶了我这一会吧,下次必不敢的。”
身后宝钗也劝:“看在宝兄弟的面子上,都别闹了。”
黛玉不依:“你们都是一气的,全来戏弄我。”
湘云见黛玉似是动了真怒,有些不明所以,还是旁边的惜春与她解释了原委,史妹妹晚来不知,林妹妹已定下了亲事,不好拿着个与她打趣的。
湘云听了解释,有些惊讶,竟是定了亲,喃喃道:“原是已经知道了不是个咬舌的。”说的惜春噗呲一笑。
几人闲话了一回,用过晚饭,湘云仍在黛玉房中安歇,与她说悄悄话,亲密的很。黛玉也知道白日里湘云之语乃是无心,于是仍旧与她交好。
天明起身穿衣,黛玉送了湘云出去,用了早饭,思量着回里间睡个回笼觉,昨日与云儿闹的晚了些。黛玉将准备宽衣,就见紫鹃进了门,拿了一包物件搁桌子上,“一大早的,明姑娘就让人送了东西过来,我瞧着这次似乎有信。”末了一句紫鹃是凑近了说的。
黛玉被她弄得红了脸,把那袋子打开,是些女儿家平常用的东西,还有一些京城现下正时兴的花样子,应是明睐送的,翻到下边果有一封纸信,有飘逸俊采的手书:林姑娘亲启。
是哪个已毋庸置疑,自从两人分开了去,明煦一旦有信,不再称林妹妹,一律写作林姑娘。 林姑娘亲鉴,展信如晤。
陌头之柳色已绿,而君之音信久杳。非我赘言,君当应诺。每隔若干时,一通消息,使我在远知君近信。子不来,幸我往。
一载不得见,君事俱安好?旧疾有发?亲眷和睦?心有不快垂泪否?你我亲近,世上万般,皆可与我言,今虽与君千里遥,愿尽心力矣。
今去信与尔,缘是有事相告,我不日将离扬州游学,行迹不定,家中尊长已允。此后二三年,不得君音,时或有信与君,盼君慰藉一二。
手此,念君清宁福安。
明煦于二月初二。
黛玉捏着信纸的手微颤,别后一年来,已是第六封了,却还是不能习惯这人的风格,说话写字都按心意来,半点不顾忌。真真是故意惹人羞。心里胡乱想着把信读完,黛玉将信纸按原路轨迹折好,“紫鹃,你还将收到匣子里。”
紫鹃得令,接过了就打开书架下层的一个紫色匣子放了进去,里边还有几封书信并些小巧的玩意,不难想到,与这封信出自一人。紫鹃这才小心的将匣子锁好了,还未起身,便听见自家姑娘略带试探的声音,“紫鹃,那明姐姐使来送东西的人,可是已经走了?”
紫鹃起身,略带笑意:“还没呢,我留他吃茶来着,姑娘若是有话交代或是捎带什么,都赶得及。”
黛玉被她笑的羞恼,作势就要打,“好你个紫鹃,竟也来调笑我,你今日得意,却不想想,待你说亲了,少不得让我找补回来。”
紫鹃笑的更欢了,边笑边讨饶:“好姑娘,饶了我吧,再是不敢的,还是快说说有什么吩咐,明家的还在等着呢。”
黛玉只得先放了她,稍后再计较,现下明显有更要紧的事,她默默思量了一会儿,绕到书桌前,提笔将明煦的问候一一答了:一切安好,并未有疾,姐妹皆睦。
写到有无心伤时,黛玉略顿了顿,有一墨点落在白色宣纸上,晕出一片。她将这张扯下,换了一张重新落笔:生如潜修,我心修浅薄,难免自扰,幸得君所赠,有所慰藉。
这句说的是明煦常托明睐送些新鲜有趣的书来,大多是游记杂文一类,也有描写民俗乡闻的随笔,无一例外都是烟火气息的书籍,他也不过是盼着黛玉能解解闷,放眼在外些,世上美好有趣的人和事有很多,凡尘皆可爱。不要过于计较贾家的人,事儿。
黛玉知他心意,心有委屈不快时,少不得多想想,为这事儿心伤落泪值不值得,有没有人在乎。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会不会平白让人看了笑话,拿去做了谈资笑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