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姐姐也是十五岁,却只是请了一场戏热闹热闹便罢了,跟明姐姐比起来称得上寒酸。而且宝姐姐也是读书识礼的,必然知道自己这场生日宴的尴尬之处,却又不能像往年一般不办。
黛玉的心思并无人发觉,便是玲珑如宝钗此时也不会想到黛玉在作何想法。屋里,因贾母尤喜那小旦,退了场便叫人带了进来,仔细看了,果然是个可怜见的,又问她年纪,得知才十一岁,更是叹息了一回,叫人给她抓了些肉果,另给了赏钱。
那小旦退下,凤姐儿先笑道:“这小旦扮相上像一个人,你们看不出来。”
凤姐儿说完,黛玉便察觉到几道隐晦的目光,又瞧见宝钗宝玉笑而不语,因也笑道:“琏二嫂子说像谁?我是猜不出的。”
王熙凤一听这话,便知是自己过火了,再朝贾母看去,果然已没了笑脸,还没等她想出缓转的法子,就听湘云口快道:“林姐姐这是当局者迷,可不就是林姐姐的模样吗?”
话才落地就听黛玉一声冷笑,顿时整个席面无人再嬉笑。王夫人皱了皱眉,就要开口,却听黛玉冷笑道:“你是官家姑娘,欺我是民间的丫头,却是找错了人。莫忘了我是当今亲封的县主,封号食禄那个不少,你也配与我说这个。”
这话说的不可谓不重,史湘云气的直接红了眼眶:“我是那里都不及你,别人拿你做笑儿都使得,偏我说不得,你空口白牙说我欺你民间的丫头,却不见我们姐妹一处说笑,是谁又搬出天恩县主一说。”这便是说黛玉小题大做,小性儿爱计较了。
黛玉还想与她再辩,却听贾母拿着手上的龙头拐杖朝地上重击了一下,见众人被唬了一跳,老太太环视了一周,冷着一张脸开口:“谁拿我亲外孙做笑儿?我这还没死呢!”
贾母对着小辈一向亲和慈祥,今天她收了脸上的笑,瞧着便有些吓人,院里一时没人接话,台上的小戏子更是吓得收了腔。
没人答话,湘云哭的更厉害了,在她看来,她和黛玉之间,姑祖母这是选择了黛玉。想到这里,湘云顿觉脸上像是被扇了一巴掌,聚集过来的目光都是在嘲笑她,强忍着才没有跑出去。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谁再提起,不论主子奴才,一律赶出府。”贾母冷声道,说完这句,扶着鸳鸯的手径直走了,也不管这残局。众人对这变故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直到琥珀过来传贾母的话让凤姐儿过去,才惊醒过来,各自散了。
晚间,黛玉去梨香院给宝钗赔了礼。回来就见宝玉,湘云两个在哪里拉扯。湘云叫着连夜家去,平白的在这里看人脸色。宝玉则是劝着说怎么也得明日再走,林妹妹也是有口无心等等。
两人正僵持不下,听见外头一声笑,于是齐齐扭过头去,正是黛玉带着紫鹃站在门槛处。
“林妹妹快劝劝她,云妹妹犯了左,非要夜里家去。”宝玉见是黛玉,对着她使了个眼色,叫她劝上一劝。本就不是什么事儿,两人和解了才好。
“你这是做什么呢?拿我当什么人呢,原是给你们取笑的,拿我做戏子比。”黛玉冷笑,对着宝玉的挤眉弄眼不予理睬。这话她白日里不好当着众人说,若是叫哪个多嘴的传了出去,她也不用活了!
见两边都是理,又都不肯退让,宝玉也来了气性,干脆一甩袖子不管了,回到自己屋里躺着。黛玉也不理,回了屋。剩了湘云一个,她觉得委屈,却也不敢真的夜里乘车回府,怏怏回了贾母里间屋里,只等明天天一亮就走。
这厢贾母叫了凤姐儿却不是计较她下午失言的事儿,叫她仔细着点管着下边的小丫鬟,一个个的忒没规矩,主子姑娘的小话也敢说。
在贾母眼里,府中老仆和管事儿的还是很守规矩的。所以是那些子小丫头不明白事理,胡乱说话。
王熙凤自是一口应下,完了不忘一通马屁好话的说,指望着贾母忘了她今天这一回。
这回事儿贾母发了一回火,几个姐妹拌了几句嘴,过了几天就当过去了。却没想到才过了一日,贾母就听说那个被说像黛玉的小戏子便没了踪影,瞧着似乎是明家的手笔。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摆摆手当作不知道这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