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弟酒量这么多年也不见长,”太子弯着唇角道,“倒是胤祥饮酒,颇带着江湖的豪爽气。”
十三阿哥不好意思地笑笑,放下酒杯道,“四哥平日忙于正事,自是没时间锻炼酒量的。弟弟贪玩,贪杯,又觉着今儿的酒好,让二哥笑话了。”
四阿哥弯了眉眼,从旁插嘴道,“胤祥是谦逊惯了的,你若是贪玩,那四哥真不知该把十四往哪儿放了。不过话说回来,二哥今日请的酒真是香醇,弟弟酒量虽不好,但也想多喝几口。”
“合你们的口就好,”太子微微笑笑,“这本也不是什么好酒,是毓庆宫窖藏的五谷酿,只不过我日前依照仆从进上的古方,泡了些中药进去,没想到今日一尝,味道竟还不错。”
三兄弟酿酒品酒的说了一通,苏伟偷偷地揉揉肚子,他现在除了饭香,什么都闻不出来。
“什么味道?”十三阿哥突然问了一句。
众人这才惊觉,在酒香饭香中,竟有一阵呛人的烟气味飘了过来。
“殿下,不好了,”外面值守的奴才冲了进来,“南村里面着火了,看方向好像就在皇上驻地附近!” 康熙四十二年
长清县首辅南村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个天际,夕阳斜下,夜幕中笼罩了整个村子的烟雾犹如张牙舞爪的厉鬼,在呼啸中吞噬一切。
太子,四阿哥一行冒着滚滚烟尘,赶到皇上暂住的大院时,房架的正梁整个砸了下来。
“皇阿玛,”十三阿哥一声惊叫,推开拦在身前的侍卫,向熊熊大火里冲去。
“胤祥!”一阵烟尘掠过,四阿哥赶在又一根梁木掉落前,将十三阿哥拦腰挡在塌落的大屋前。苏伟捧着水桶由后跟上,不由分说地将两人兜头彻尾地浇个透湿。
周遭烟尘滚滚,火情借着风势愈演愈烈,“主子,这里太危险了,咱们快走吧,”苏伟在混乱的人声,水声,土木的崩裂声中冲四阿哥大声喊道。
“好,走!”四阿哥拖着十三阿哥往外撤,反应过来的扈从侍卫纷纷拎着水桶围拢过来。
康熙爷暂住的大院连着南村的粮仓,晾晒的秸秆堆满了院子,周遭的房子又多是木架草顶,可说是沾火即燃。不过,初起便这么大的火势还是让人匪夷所思,皇上身边御前侍卫,八旗兵甲,将院子绕了三圈,如今却一个人也见不到了。
“老四,十三,你们怎么样了?”太子被一队侍卫死死挡在一个角落,寸步难行,只能隔空对两人喊话。
“我们没事,”四阿哥扶着胤祥,走到太子身侧,苏公公捧着个明晃晃的大水桶,跟在两人后面。
“二哥,皇阿玛他——”胤祥哽咽地不能出声,太子一时怔愣,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着火的大院。
四阿哥看着太子,微微蹙起眉头,恍惚间一股熟悉的味道顺着灼热的风飘到几人身侧,“这是什么味道?”
苏伟跟着嗅了嗅,朦胧地想起了什么,“这是酒的味道,是刚才太子殿下请两位阿哥喝的五谷——”
话音未完,苏伟猛地一顿,背脊上突然蹿起的凉意,让他慌忙收敛声音,垂下脑袋。
十三阿哥兀自伤心着,没有注意到刚才的对话,只剩了太子与四阿哥了然于心地默默对视。
南村的火势俨然是控制不住了,随侍的大臣、救火的侍卫慢慢围拢到几位皇主子身边。与此同时,一个犹如晨钟暮鼓,震响人心的意识在众人间逐渐升腾。
皇上葬身火海,未来的九五之尊会是谁?
朝中的大臣轮番折腾了十几年,储位依然未变。太子的声望,索额图的权势,如今看来,哪怕颇受争议,离天子的位置最近的还是入主东宫二十余年的大清嫡子。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到这些,以往与索额图做过对的随扈臣子都开始暗暗抹汗。
而此时,火场外的氛围逐渐紧张起来。
太子与四阿哥相对而立,默然无语,却壁垒分明。各自的随从侍卫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慢慢将手放到了刀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