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很好,天很冷,明语的心更冷。
季元欻要见她,说明不想再掩藏身份。那层窗户纸一旦捅破,她的结局再也没有转寰的余地。好在她还有一门手艺,对方不至于立马要她的命。
低头恭顺的女子进来,头都不敢抬一下。
她表现得再乖巧,季元欻也不信她是一个真正顺从的女人。昨夜他可是见识过她的伶牙俐齿,那字字句句他记得清清楚楚。
“你敢借粥骂我,怎么不敢看我?”
果然,他不准备再演戏。
明语慢慢抬起头直视着他,脖子处的指印触目惊心。“侯爷想杀我,我便是骂上一千句一百句又有什么错。”
“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女人,我之前倒是小瞧你了。”
“侯爷眼瞎又不是第一次,多一次又何妨。”
燕执瞠目结舌,这个姑娘…怎生如此大胆?她可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她可知道自己说出这些话的后果?
难道真是不想活了吗?
“你不想活了吗?”季元欻阴冷的声音从齿缝中挤出来,高大的身形将她完全笼罩,像一座山似的压过来,直压得人不能呼吸。
她的眼神不躲不避,“我想活就能活了吗?”
“不能。”
那不就结了,既然她的生死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那么她做什么说什么并不会影响结局,与其憋憋屈屈的活着,倒不如死前痛快一把。
燕执惊讶得下巴都快掉了,她可是在对侯爷说话,她难道真的不怕死?不知为何,这样的女子反倒让人生出一丝敬意。
季元欻阴鸷的眼俯睨着这个不怕死的女人,“想死?我成全你。”
他的手像利爪一样捏住她的脖子,只消一用力,纤细的脖子就会应声而断。敢骂他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活得好好的。
事到临头,明语反倒不那么怕了。
不就是死嘛,又不是没死过。
“多谢侯爷成全。” 预想中的窒息疼痛并没有到来,紧箍在脖子上的手没有使力。她直直看着他,他亦望进她清澈的眼底,看到了什么叫无所畏惧什么叫视死如归。
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复杂酸涩愤怒愧疚。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迟疑。他一生杀人无数,濒死的眼神他见过太多,恐惧怯懦不甘壮烈,却从未见过这样的平静。
“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她望着他,不语。
他厌恶地松开她,“滚!”
如蒙大赦,明语昂着头从容地走出去。
燕执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还是头一回看到有人在惹怒侯爷后还能全身而退的。这个姑娘不仅有胆识且在侯爷面前毫无惧意,真不知是本性如此还是在山中长大不知世事。
他看着那姑娘的背影,心生佩服。
即使抱着必死的心,在得知还能活的那一刹那,明语的心中只有侥幸。别人看她从容不迫,谁能知道她心如战鼓擂。那一声声震破隔膜的重击响彻耳边,她压根听不见其它的声音。
若能活着,谁会去死。
直到离开季元欻的院子,她才一阵阵后怕。方才凭着心中的孤勇她确实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然而孤勇散去,留下的只有无尽的脱力。
微草看到她完好无缺地回来,欢喜跑过来,“姑娘,侯爷没有怪罪你吗?”
“没有。”
她和季元欻的恩怨自不会与外人道。
“那就好,姑娘你饿了吧?我给你留了饭。”
桌子上有一个两个扣着的碗,微草献宝似的打开。一碗是明语熬的粥,另一碗是厨房今天的饭菜。之前走得急明语还未来得及吃,眼下闻到饭菜的香气才惊觉腹中早已饥饿成灾。
这还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感受到别人的温暖,她朝微草草笑笑,真诚道谢。
“谢谢。”
微草不好意思地挠头,姑娘长得好心地也好,做饭的手艺也好。这么好的姑娘,侯爷肯定不会怪罪的,害她白担心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