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倨傲自大,目中无人的梁公公,有可能隔了一个中午就突然幡然悔悟,觉得自己上午不按规矩办事实在是大错特错,于是特意赶过来按照规矩重新把事办一遍吗?
这必定是赵姑姑要求的。
至于她不必再被借调去太平馆的事,云栖记得可太清楚了,之前她被宋氏用箫打伤了手臂,吴才人想请梁公公通融通融,让她多休养两日,等手臂上的伤养好之后,再去太平馆当差。
可梁公公不但不肯卖吴才人这个面子,还叫人上门催着要人。
像梁公公这种冷漠无情的人,怎么会无故发此善心,让她从此往后不必再借去太平馆受累。
这必定也是赵姑姑向梁公公提的。
一向妄自尊大的梁公公,为何会突然对赵姑姑态度大变,答应赵姑姑提出的这些条件?
赵姑姑的厨艺在行宫之中的确是出类拔萃,但永宁轩的差事,也不是非赵姑姑不可。
梁公公不可能仅仅是因为想请赵姑姑应承下永宁轩的差事,才做出这种程度的退让。
如此,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姑姑那位故人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梁公公如此忌惮?”
得此一问,赵姑姑笑而不答,只是走上前,将云栖身后的枕头摆正,“折腾了半日,你也累了,躺下睡会儿吧。”
每回被问及过去的事,赵姑姑总是这样避而不答。
云栖知道赵姑姑最不爱提从前的人和事,平日里绝不会刻意去追问打听。
但这一回,她实在是太好奇了,才会有方才那一问。
赵姑姑那边不肯回答,云栖并不意外,也不觉得如何失望。
既然赵姑姑不愿说,那她就不问了,但心里却免不了有所猜测。
梁公公是昌宁行宫的大总管,是行宫之中地位最尊崇的掌事宦官。
能让梁公公伏低做小,甚为忌惮的人,只可能是御前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人。
能在御前当差,并深得皇上倚重的,必定是很有本事的人。
而能请到这样既有头脸,又有本事的人为自己出头,赵姑姑也不是泛泛之辈。
云栖猜,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赵姑姑应该也是个体面人。
至于赵姑姑为何会从宫里调来行宫,云栖不愿胡乱猜测,这样对赵姑姑太不尊重。
对于云栖来说,赵姑姑从前是谁,又曾经历过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赵姑姑就是她的赵姑姑,是她至亲至信的亲人。
云栖没再多问赵姑姑一句,依着赵姑姑的话,乖乖躺下了。
云栖的确是累了,头昏脑涨,筋疲力尽的累。
才躺下不久,人就睡熟了,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云栖一睁开眼,就见有德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专注地翻看那本看图识字的小画册。
瞧有德那一脸认真,埋头苦学的样子,云栖欣慰极了。
小画册没白画!
“记下几个字了?”云栖笑问。
见云栖醒了,有德先是一脸高兴,随即又换上了一张苦瓜脸,“师傅昨日才伤了手,今日又摔伤了腿,您可要万万保重才好呀。”
“小伤而已,不碍事。”云栖口气轻快地说,“我自己都不放在心上,你也不必挂心。”
“怎么能不挂心……”有德望着云栖,迟疑了一下,才又接着说,“师傅近来频遭祸事,怕是时运不济,流年不利,若想让一切平安顺遂,便得想个法子化解才是。我听说十里之外的青拓山上有一间普度寺,寺里的菩萨十分灵验。不如我托人给师傅求道平安符回来,师傅日|日戴在身上,便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难为有德如此关心她,还想到要托人去寺里求道平安符回来保佑她。
但这份好意,她只能心领,不能接受。
一则,她并不信神佛。
二则,有德托人求这一趟平安符,不定要打点多少银子。有德一个小太监,月钱本就微薄,除去被克扣的,以及孝敬上去的,还有日常的花销,一个月下来根本攒不下多少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