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记得,那天那队太监来含冰居清走宋氏的遗物,宋氏最珍爱的那张筝从一口大箱子上滚落下来,就是砸在她此刻站的地方。
她还记得那天大雨倾盆,她站在雨中,浑身湿透,她好冷……
云栖心口处猛地一阵揪疼,疼的云栖浑身发抖,竟有些站不稳。
忽然,身后有人轻轻拽了她一把,“快跟我来。”
“姑……姑姑……”
见云栖脸色惨白,嘴唇泛着明显的青紫,赵姑姑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扶住云栖,“这是怎么了?”
“之前走的太急,没事。”
赵姑姑看云栖这样子,实在不像没事,却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扶着云栖走进一旁的宫巷,打后门回了含冰居。
扶云栖回屋坐下以后,见云栖一脑门子的汗,赵姑姑连忙倒了碗水叫云栖喝。
却不知云栖这不是热的流汗,而是冒了一头一身的冷汗。
云栖接过赵姑姑递来的水,急急喝完,碗还没来得及放下就问:“姑姑是何时知道皇上今日会来的?”
“皇上来了才知道。”赵姑姑答,“今早你跟我说才人忽然盛装打扮,我心里就存了个疑影。待你出门去给有德送饭以后,我特意去前院找才人,问才人是不是有什么打算,才人却不肯说。我怕才人出事,就一直在屋里守着才人。却万万没想到,不是才人想出去,而是皇上要来。我怕你回来的时候,会被门前的阵势吓到,估摸着你快回来了,我便打后门出去等你,刚一出去就看见你了。”
直到最后一刻,才人也不肯对赵姑姑松口?
云栖想,才人大概就是怕赵姑姑会插手此事,会让这件事生出变数来。
而才人不想要任何变数。
显然,才人今日应该是背水一战,不容有失。
某人究竟用了何种手段,让吴才人如此屈从于他?
云栖想到一种可能,也唯有这一种可能。 “那封家书果然有问题, 那幕后之人只怕是以才人至亲的性命相要挟, 逼才人对他唯命是从。”云栖望着赵姑姑,稍稍犹豫了一下, 才问, “姑姑认为,那个人想利用才人做什么?他要才人……死?”
就算不是要才人去死,也没存什么好心。
见云栖已经紧张到面色惨白,赵姑姑不忍心再对云栖说这种丧气话, 只道:“兴许他是想提携才人,让才人青云直上, 再为他所用。”
姑姑明摆着是在安慰她呢。
云栖心里很清楚, 倘若那幕后之人, 真是打算提携才人, 扶才人上位,并且仅仅只是想利用才人为他排除异己, 笼络皇上, 那么才人这阵子也不会总是那么闷闷不乐。
就算才人生性恬淡, 一向宠辱不惊,不为自己即将重获皇上的恩宠而欢天喜地, 至少也不该是忧心忡忡的。
才人心里显然很清楚, 某人要利用她做什么, 也应当知道自己被利用以后的结局。
而那个结局, 一定是很不好的结局。
这世上应该有不少人, 很想预知自己的未来, 看看未来的自己会活成什么样子。
这不只是出于好奇,也是因为大多数人都对自己的未来,怀着很美好的憧憬。
可要是预知出的未来是坎坷惨淡,甚至是没有未来呢?
云栖无法想象这段日子,吴才人内心究竟经历了何等样的沮丧与绝望。
云栖还清楚的记得那晚,就是吴才人刚收到家书的那天晚上,才人跟她念叨的家书内容。
家书里说,才人的双亲身体都十分康健,才人的长兄事业有成,与才人的长嫂恩爱有加,膝下已经有一双可爱的儿女,明年第三个孩子也将出生。
才人的弟弟刚中了秀才,还定下了一门不错的亲事,明年春天就会把新媳妇娶进门。
还有才人的小妹,年底的时候便要出嫁了。
家书不长,内容也很平实,却能让人读出一种喜悦。
一种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得很顺遂安逸的喜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