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劝不住,他就只能来硬的。
于是,上回六弟来见他时,他便闭门不出,任六弟如何哄他,他都不肯出来相见。
在那之后的第二天,六弟就随圣驾前往昌宁行宫避暑了。
如今,圣驾回銮已经快一个月,六弟一回也没有来过。
六弟应该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这样也好。
这些年,六弟明里暗里给了他太多照顾。
他本就无以为报,若再叫六弟因为与他走的太近而惹上是非,他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他只盼他六弟能一切安好,事事顺遂。
好人该有好报的。
“四哥。”楚恬倾身上前,在楚忱能听到声音的左耳边唤了一声。
这回楚忱确定他没有听错,是六弟,是六弟来看他了!
楚忱猛地侧过头,正对上楚恬的笑颜。
巨大的惊喜使得楚忱愣在当场,半晌才缓过神来,眼中水光潋滟。
“六……六弟。”
楚恬伸出双手,将蹲在地上的楚忱扶了起来,“怕六哥不肯见过,我这一路走来,心里好生忐忑。数月不见,四哥可想我了?”
楚恬声音响亮,语速也有意放得很慢,使得楚忱毫不费力就能听清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怎么会不想念他六弟。
天知道他有多挂念他六弟。 望着楚恬,楚忱心中百感交集。
一个多月前, 他忽染重病, 一连数日高烧不退。
太医换了五六个,汤药也换了七八种, 病情却丝毫不见好转。
他的脑袋一日比一日昏沉, 耳朵也渐渐听不见声音了。
每日至多有一两个时辰是清醒着的。
每每他睁眼醒来, 总能看见宝庆跪在榻前呜呜哽咽。
他知道他应该活不长了。
可是他还不想死。
对这个人世间,他还心存留恋。
他心里还有惦念的,放不下的人。
他想再见他六弟一面,亲口与六弟说声对不起, 说上回四哥不该躲着不见你, 不该惹你伤心。
他好想, 好想认真的与六弟道个别。
如此, 他便没有遗憾,可以欣然赴死了。
他便是抱着这个念头, 无论如何也要撑着与六弟见上最后一面的念头,才活下来的。
虽然眼下他的耳朵不好了,身子也羸弱不堪,但能活下来,再见上六弟一面,真好啊。
“六弟, 对不起, 四哥之前不该对你避而不见。”楚忱低着头弱弱道, 那神情那语调, 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楚恬心头猛地一颤,鼻酸的厉害。
他使劲儿吸了吸鼻子,暗示自己不能哭。
小孩子才动不动就哭鼻子,他可是已经能独当一面的大人了。
大人有泪,都是自己往肚子里咽的。
就算实在忍不住想哭,也要躲到没人的地方哭。
左右他不能在四哥面前落泪。
楚恬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伸手,扯住楚惟的衣袖一角,轻轻晃了晃,“四哥只说想不想我?”
楚惟望着楚恬,使劲儿点了点头,“想。”
楚恬听后,立刻就笑了,四哥说想他,他真高兴。
见楚恬笑了,楚忱也跟着笑了,那笑容纯澈清朗,将这周围晦暗阴沉的一切都照亮了。
张北游从旁瞧着,觉得这画面很是赏心悦目。
从前,他就觉得四殿下与六殿下的眉眼有些相似,今日两人一同往这儿一站,还真是如假包换的亲兄弟。
四殿下与六殿下不只眉眼生得相似,说话时的神态与语调也像,尤其是笑起来的样子,就更像了。
张北游越瞧就越觉得痛心惋惜,像四殿下这样的好孩子,不该终日被囚禁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冷僻之地。